第14章 原地拜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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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夜幕低垂，一阵凉风吹来，扬起一抹尘沙。
两个人都不愿起身。
一个行着军中之礼，单膝跪地，恭敬臣服。
一个行着宫中之礼，双膝跪地，低眉顺眼。
两人都是一袭红衣，相互跪拜着。
“九殿下是……在和千岁爷拜堂吗！”清亮的童声从人群中传出，惊得围观百姓一个哆嗦。
紧接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众人的腿缝间挤了出来，见二人正直直相对，水汪汪的眼睛一亮，果然如此！
她祖母是什么人，可是京城大名鼎鼎的贺媒婆！
吉祥话什么的，她最会说了！
每次说出来，都有红包和好吃的！
“小花恭喜二位新人！恭祝千岁爷和九殿下，举案齐眉，百年好合，唔——”
话音未落就被赫媒婆一把拉着跪了下来，赫媒婆忙不迭地磕头请罪：“草民该死，草民没有管好孙女，求殿下饶命，求千岁爷饶命啊！”
众人才反应过来，连忙跪在二人身侧，给二人的前方和后方让出一条道——他们可万万受不起的。
这一让，加上地上未除净的鲜血，再结合小孩儿吉祥的话。
颇有种十里红妆的味道。
望了一眼被祖母拉着一脸懵懂的孩子，她突然笑了。
“小孩儿，你过来。”九皇女的笑声爽朗，清冽嗓音响起，丝毫不见方才从天而降时的骇人气魄。
赫媒婆不敢阻拦，眼看着小孙女小腿一蹬，哒哒哒地跑到二人身旁。
百姓吓得动都不敢动。
这孩子是不是虎！
这可是千岁爷和九皇女，什么拜堂，简直荒唐！
九皇女方才杀人的狠劲儿他们可是见识过的，尸体虽被清走了，可这空气中的血腥味儿还没散呢！
【二】
“草民——草民赵小花，给殿下请安，给千岁爷请安！”只见小孩儿跑到二人身侧，像模像样地磕了个头。
“好，”无视千岁爷铁青的脸色，以及一众百姓惊恐的表情，九皇女勾着唇，笑道：“小花，你方才说什么？”
赵小花一愣，重复道：“祝千岁爷和九殿下，举案齐眉，百年好合——”
站在常远斜后方的暗卫甲二，只觉得千岁爷周围开始冒冷气，连他这个练家子都觉着后颈一凉。
百姓们在风中瑟瑟发抖。
别再说了啊！！
可别再说了啊小祖宗！！
这两位大人虽然没什么恶名，却是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开玩笑的啊！！！
二位大人不会……不会把他们灭口吧。
快磕头认错啊！！！！
你康康，你康康！！
千岁爷的脸都块黑成碳了！！
众人瑟瑟发抖，只见九皇女却从红色骑装的衣襟中，掏出一个好看的粉色玉牌。
是朵小花的形状，本来是准备回来给绿萝的，如今，她想送给这小孩儿了。
“这玉牌，虽然不值什么钱，但很好看，而且是朵小花，和小花的名字很配，对不对？”九皇女轻声开口，问这小孩儿。
值钱，当然值钱。这可是南蛮大军首领准备送给他家小妾的礼物。
但她不想让自己的赏赐为这孩子引来恶徒，哪怕如今京中治安不错，风险很小。
小孩儿懵懂，看着这粉色的小花，开心道：“嗯！好看！小花喜欢它！”果然嘛，说吉祥话就有好东西！
九皇女晃着手中的玉牌，满意地看着小花的视线跟着玉牌左右摇晃，收回了手，道：“刚才说的话，再讲讲，这玉牌就送给小花，好不好？”
“好，好！”小花见真的得到，高兴道：“祝千岁爷和九殿下，举案齐眉，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红袖添香，嗯……”
“还有呢？”九皇女笑意更甚。
围观的百姓都凌乱了，不过也有些人反应过来，这九皇女逗弄小孩儿时，身上半点杀气也无。
难道……九皇女真没生气？
那千岁爷呢？
他们望去，果然发现千岁爷被晾在了一边，周围气压低得怕人。
九千岁自是一脸的煞气。
可他无论如何，不能打断九皇女说话。
礼不可废，礼不可废。
不能乱，今日的场面，不能乱，他的心，也不许乱。
千岁爷暗中深吸一口气，等殿下闹够了，他便送她回宫，此事便结束了，冷静，冷静。
“还有……”小花却没觉察他的怒火，满眼都是九殿下的笑容，和手中那晶莹透亮的粉色小花朵。
“嗯……”
赵小花有些焦急。
她平时真的会说很多的！只是她满心都是那朵粉色的晶莹剔透的小花，它真的太好看了嘛！
九皇女笑笑，并不急。
她等着这孩子说出她想听的话。
【三】
实在想不出，小花抓耳挠腮，急得小脸通红。
“同舟共济……”
终于，人群里有百姓见小女孩为难，心中不忍，硬着头皮小声提醒。
“同舟共济！”小花听了，忙道。
九皇女满意地点点头，“小花真聪明。可小花说话这么好听，姐姐还想再听呢？今天是姐姐的大日子，小花再多说两句给姐姐听听？”
“唔……”小花为难地挠头，将求助的目光投降了方才出声提醒她的人群方向。
“相濡以沫……”人群中弱弱的声音传来，似是不认看着这小孩儿为难下去。小花闻言，忙跟了一句：“相濡以沫！”
九皇女的声音笑意更浓：“夜三，赏。”
下一瞬，那人出言提醒的人手中便得了一钱碎银子，面红耳赤地望着笑颜如花的九皇女。
围观的百姓蠢蠢欲动，之后纷纷帮着小花出点子。
“佳偶天成……”“佳偶天成！”“夜三，赏。”
“……天长地久！”“天……天长地久！这个小花知道的！”“赏。”
“天赐良缘！”“天赐良缘！”“赏。”
百姓见有赏赐，而且二位大人也不像是要杀人的样子，纷纷踊跃起来。
“笙磬同谐！”一老者道。
“珠联璧合！”一妇人说道。
“百年佳偶！”另一个童声。
“琴瑟和鸣！”这声音像个公子。
……
一时间，四面八方的祝福包围了对拜的二人。
可九皇女迟迟不肯给小花那块粉玉。
这……这不是欺负小孩儿吗？百姓不解。
小花也有些疑惑，问：“九殿下，您到底想听什么嘛！”
“姐姐提醒你哦，”九殿下将粉玉又晃了晃，“姐姐想听的话里，有一个白，白头偕老的白。”
沉默的九千岁身子一震，抬起头，失神地望向九皇女。
“白头偕老的白……”小花犹豫了一下，马上道：“小花知道，小花知道！是白头偕老！祝千岁爷和九殿下白头偕老！”
九皇女立刻笑开了，将手中的粉玉塞到小花怀中，揉揉她的小脑袋：“小花真聪明！不愧是赫婆婆的好孙女！”
“嘿嘿……”小花傻笑，九殿下真好，这个小花花太好看了，她好喜欢。
【四】
小花拿到了小玩意儿，正开心着，可九皇女却没有放她走的意思，接着道：“小花，你再说一次，千岁爷和本宫在做什么？”
众百姓一抖，感到千岁爷稍稍减缓的气压又低了一度。
“拜堂呀！”小花不假思索道：“小花看过好多对新人了，祖母说过，这叫夫妻对拜！”
九皇女眼睛一亮：“好！”
好一个夫妻对拜。
常远，我晏夕，重活一世，一不拜天地，二不拜高堂。
我只拜你。
只有你。
“小花真乖，可姐姐也是第一次拜堂，什么都不懂呢。那你看姐姐这动作，做的对不对呀？”九皇女继续引导着小孩儿。
小花得了玉，正高兴着，闻言，一本正经道：“不对，可不对了！拜堂应该是，两腿都在地上，然后才拜的！没有这样单腿跪着的！”
“那你看姐姐这样——”九皇女将腿放下来，“对不对？”
“对了对了！九殿下真聪明！”小花高兴，还不忘夸夸她。
围观的众百姓眼看着，千岁爷正被气得发抖。
那可是千岁爷啊，没人敢惹的千岁爷啊——
而且还是个……谁敢在他面前谈“拜堂”？！
“成亲除了拜堂，还要做什么呀？”九皇女却还不消停，哄着小花往下说。
“嗯……”小花想了想，道：“还要结发！”
“胡闹！”九千岁终于绷不住了，瞪着九皇女，声音寒凉：“殿下慎言，不可妄为！”
“别气嘛，千岁爷。”说罢，九皇女突然凑上前来，指尖一动，切下九千岁的一绺青丝。“末将好不容易回来了。征战可辛苦呢——您就屈尊迁就一下，可好？”
身上那未退的血腥气让九千岁愣住，再没说话。
她，她刚才为他杀人了……
他的小殿下，为他杀人了。
虽然带着铠甲的红色骑装看不出血色，但他明白，她身上都是血。
殿下为他染上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