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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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用回去吃饭。
王莺花松了一口气，今年的夏天也很热，她轻轻抚平自己发皱的白t恤。
应该可以撑过这个夏天。
郑白茸叫她去地下商城，她马上要过生日了，她想要买很多东西。
她说她还有个朋友会一起来。
王莺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座地下商城，她几乎很少去超市。
向路人询问的时候，对方疑惑地打量了她一番。
王莺花低着头，锁骨在衣服上顶出个小丘来，像贫瘠山原唯一的惊心动魄。
过安检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好像再次被扒光了衣服。
直到她拿出郑白茸给自己的卡，那种湿黏的目光一下子就被烘干了。
地下商城很大，冷气到处游走，夏天在这儿都要自行惭秽。
王莺花不太习惯，局促不安地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
许久后，郑白茸带着她的朋友来了。
她们穿着很漂亮的裙子，就像王莺花经常在小溪边看见的粉色晚霞一样。
还有脖子上戴的项链，闪耀着日出一般的光晕。
她们都开心地向她打招呼，并且亲切地递给她一盒糕点。
王莺花拿着那盒糕点，觉得摸起来很丝滑，比她的衣服还丝滑，上面还绑着一个金色的蝴蝶结，王莺花努力地回忆自己是否见过金色的蝴蝶。
郑白茸没有因为今天来了新朋友就忽略她，反而和她的新朋友一起簇拥着她。
她俩一左一右贴在王莺花旁边，温柔地询问她有没有吃饭。
王莺花觉得她们身上也很香，不是沐浴露的香味，也不是香水的味道，像从骨头里散发出来的，浓缩的，精华的芬芳。
很快，她们就来到了一个商店，地下商城里的商店。
王莺花觉得如果所有的商店都在地下就好了，那么夏天她也就可以慢慢从那些商店中穿过。
商店里没有人，也没有监控。
很多货架，和琳琅满目的商品。
这里比外面更凉快，就像公园最深处没人去的林子一样。
郑白茸她们告诉王莺花要去挑选礼品，王莺花可以先吃糕点。
王莺花点点头，坐在货架底下的一个小板凳上。
她端着糕点盒，感觉像在过生日，她想如果她要过生日，她一定也会买一个这样的蛋糕。
王莺花凑近盒子观察里面的糕点，软软糯糯的团子，以及方方正正的雕花。
她突然舍不得破坏蝴蝶的翅膀，因为这就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人类很奇怪，喜欢把真正的艺术品毁掉，又把日常的东西做成艺术品来缅怀罪过。
王莺花仔仔细细看了很久，直到移开视线都是糕点的重影才作罢。
正当她准备打开盒子时，灯光突然剧烈闪烁起来。
在家里如果是这样倒也没什么，但是这是一家精致的商店。
王莺花疑惑地抬起头，一盏，两盏，三盏，几乎所有灯都在一闪一闪，像乡间大路上的星星一样。
忽然，一声巨响传来，她被吓得赶紧把糕点抱在怀里。
王莺花听见郑白茸在叫自己的名字，带着急促、惊慌和畏惧。
她先把糕点藏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循着方向过去。
地上横七竖八地堆满了物品，一个巨大的货架突兀地斜倚在墙上。
货架和墙之间形成了一个小型的三角，王莺花蹲下来，朝里面看去，没有郑白茸。
她一起身，就撞上了一个男人。
高高瘦瘦的，穿着连帽卫衣，戴着口罩，手里拿着一把刀。
他的眼睛很清澈，直白地袒露出他的欲望。
王莺花后退了几步，她惊恐地呼喊郑白茸。
男人皱起了眉头，他轻松地捏住了王莺花的脖子，把她抵在墙上，她就像只瘦弱待宰的羔羊。
王莺花求他放过自己，男人却狠狠地用刀面掠过她的嘴唇，示意她安静下来。
王莺花泪眼模糊地靠在墙上，双手被男人反绞在一起无法动弹。
郑白茸又在叫她的名字，然后男人松开了她。
她跌落在地上，双腿不住地发抖。
王莺花的眼前开始出现大片的幻影，有糕点，有星星，有蝴蝶。
男人走了，郑白茸过来了。
郑白茸的脸上是极度的惊恐，嘴唇已经全白了。
她告诉王莺花，男人是个连环杀人犯，他今天是来杀她朋友的，她需要王莺花的帮忙。
郑白茸的父亲是警察局的局长，她除了惊恐，还有坚毅。
王莺花被郑白茸扶起来的时候，身子还在不住地往下掉。
她终于听见了远处的撕打声。
郑白茸让她去找武器，她去找朋友。
王莺花跌跌撞撞地在倒下的货架里面摸到了一根棒球棍。
她想先报警，但是找不到可
以联系的交通工具。
偌大的商城，却死寂一片，仿佛就只有他们几人。
王莺花拖着发软的身体找到了撕打成一片的郑白茸他们，郑白茸的朋友肩膀上全是血。
那件晚霞一样的裙子上，渗出一轮血红色的太阳来。
男人举着刀，但是被郑白茸死死地抵抗着。
王莺花感觉自己的目光所及之处，全是血。
她举起棒球棍，悄无声息地过去，朝着男人的后脑勺就是一下。
和货架倒下一样的巨响，男人和刀一块儿掉在了地上。
郑白茸感激地看向她，然后就翻找手机准备报警。
王莺花蹲下来，看着这个男人，他表情痛苦，但是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她好像也在他的眼里是具裸体。
她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有血，王莺花愣愣地盯着手指上的红色液体。
她拽下了他的连帽，然后突然瞥见他的肩上，有内衣吊带。
王莺花猛地一下站了起来，他没有喉结，他穿着内衣，他是个女生。
郑白茸也过来了，她报了警，准备找东西替她的朋友包扎伤口。
她厌恶又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先前的恐惧全然不见。
她踢了他几下，然后就准备去找包扎伤口的物品。
地上的男人突然一下子坐了起来，王莺花眼疾手快地去抢一旁的匕首。
但他的动作更快，他拿到了刀，一把拉过王莺花，王莺花被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他就好像从来没受过伤一样，力气丝毫不减。
郑白茸被他吓了一跳，赶紧让王莺花把棒球棍扔过来。
王莺花被摔得眼冒金星，她痛苦地捂着脑袋，想去摸不远处的棒球棍，但是男人已经站起来了。
不对，是那个女人。
郑白茸拼命喊她的名字，然后赶忙回到朋友身边，慌忙地寻找周围有什么武器。
男人先朝着王莺花过去了，王莺花看着她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
王莺花求助地看向郑白茸，她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反抗的力气了。
郑白茸没有找到什么武器，或者说，她根本不想找什么武器，她拖着她的朋友就想离开。
她看了王莺花一眼，王莺花看见了鄙夷。
是一双从来不够清澈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最清澈的东西。
王莺花明白她的鄙夷，但是不明白的是，她的愚蠢。
不够纯粹的好人，根本没有办法战胜纯粹的恶人。
但是她还有一盒糕点。
王莺花强撑着力气坐了起来，她这次比女人先摸到了棒球棍。
她拼尽全力咬了女人的小腿一口，趁着女人吃痛，蹲下来的时候，她告诉女人，她想和她合作。
王莺花觉得糕点还没有吃，不能白白死掉。
女人打量了她一番，显然在思考些什么。
王莺花却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朝着郑白茸走了过去。
女人没有拦她。
郑白茸只看见王莺花过来了，她以为王莺花又击中了男人，忙不迭地露出关切的表情。
她说她刚找到一件合适的武器，警察也马上来了。
她告诉王莺花先帮她看护自己的朋友，她去找绷带。
王莺花对她露出一个奇异的微笑，趁她转身的一瞬，狠狠地朝着她的后脑就是一击。
郑白茸尖叫一声就没了生息。
旁边她的朋友惊恐地看着王莺花，王莺花没有放过她，她朝着她流血的肩膀就是一棍。
探了探两个人的鼻息，王莺花询问已经走过来的女人自己的诚意是否足够。
女人摇摇头，说她从来不会让人活着。
王莺花说，那你自己解决吧。
然后她就去找自己的糕点了，王莺花紧紧地把那个盒子护在自己的怀里。
女人很快又找到了她，她的刀上是血，脖子处也是血。
王莺花不知道那是几个人的血。
王莺花说她可不可以先吃了糕点再死，女人说先帮她一起逃，她不能再失血了。
于是王莺花和女人一起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