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毕业生首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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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阳光毒辣。
“我就送到这里，殇旸，在学校好好读书，有事给我发视频。”
“好的，爸，你就放心吧。”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看向另一个孩子：“殇洛，殇旸从小脾气冲，麻烦你，多担待一点。”
殇洛正要点头，小腿被撞了一下。
“爸，你拜托他干什么？我和他又不是一个学校的，更何况，我能照顾好我自己，用不着他操心！”
中年男子朝着殇洛露出了一个“你看吧”的无奈表情。
他到底不善言辞，揉了揉小儿子的脑袋，又伸出手拍了拍大儿子的肩膀，转身走了。
看着他走远了，殇旸仰起头，拿鼻孔冲着殇洛：“我告诉你，不要以我哥的身份自居，懂？”
殇洛看着比他矮了快要一个头的男孩，眨了眨眼：“那我该以什么身份呢？”
“你是领养来的，领养来的懂吗？你只是抚平我爸我妈那中年丧子之痛的替代品！反正，你在我心中是不可能代替我哥的！真的是，要我说多少遍？”
男孩翻了个白眼，拽得仿佛下一秒就能上天。
尽管如此，他也没有丢下殇洛，还反手把殇洛的行李箱拿了过来。
“看什么看？小爷力气大，快跟上！”
充满了中二病与傲娇风。
殇洛跟在他身后，往学校走去。
他们确实不在一个学校，但也不远。两个学校因为专业合作原因，比邻而建。
“好了，你进去吧。”
到了校门口，殇旸潇洒地把行李箱推给殇洛：“给。”
他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喂，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
“嗯。”
殇洛应下，看着他走进旁边的校门，肩膀忽然被搭住。
“那个是你弟弟？”
舍友林泉渭摸了摸下巴：“长得有点狂啊……和你不太像？”
“嗯，没有血缘关系。”
“不是亲的？”
“怎么问题这么多？”
“嘿嘿嘿，好奇嘛，想看看我们的大学霸的弟弟是不是也惊才艳艳，”他忽然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你说你住在养父母家，那他是你养父母的孩子？”
“然后呢？”
“你养父母有孩子怎么还要领养你啊？”
殇洛看着这个室友。
不是错觉，他今天的好奇心真的有点旺盛。
“干嘛这么看我……其实我也有消息要告诉你，那个，我大姑姑不是在学校任教授嘛，小道消息，我们这个月就要给隔壁学校大一新生开印章了。”
他似是怕殇洛没抓住重点：“主要参与者是我们这一届，大四学生。”
殇洛迟疑了一下：“不是应该研究生来吗？”
“印章师本来就少，研究生印章师就更少了。我们学校的研究生还有他们的项目要做，忙不过来。更何况，隔壁学校今年扩招了不少印章人。上面的政策，也是鼓励尽早开印章。”
根据经验，开印章，确实宜早不宜迟。
“对了，还有一件事。”
林泉渭卖了个关子，就等殇洛配合他，怎奈殇洛就跟没听到似的，头都没偏一下。
“你当选首席了！”
“什么首席？”
“毕业生首席呀，你忘记你上次发表的论文了吗？都刊登在《星际生物生理学》月刊上了，你不会还不知道吧？历年来，凡是论文登上这个月刊的，都会被预定为毕业生首席。”
殇洛点点头，不甚在意的样子：“首席有什么权利？”
“啊，这……”
林泉渭怎么会知道有什么权利，他又没当过！
“比如，一学期可以多出几次学校吗？”
“这个不能吧，印章师本来就少，肯定是不能冒险的……”
“那能让其他学校的学生来我们学校吗？”
“这个……也不能吧。”
“哦。”
平平无奇的语气，愣是让林泉渭听出了几分郁闷。
“哈哈，你也别灰心，你这么优秀的人才，跟校领导说说，也不是不可能破例嘛。”
林泉渭尴尬地安慰道，怀疑自己就不该提起这茬。
却见殇洛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你说得对。”
对什么啊喂？！
于是，周一早上，系主任办公室坐了一个人。
“殇洛啊，你要出校门，是很着急的事情吗？不能让别人替你去做吗？”
“是的，主任，不能。”
系主任叹了口气：“我去请示一下校长。”
校长的投影出现在办公桌旁的空地上，鬓发苍白，不失威严。
“什么事必须出校？”
“测量我弟的身体状况，避免他过早死掉。”
“死掉？怎么会死掉？”
“不知校长有没有听过，有一种印章体质叫，重瓣玫瑰。”
办公室里一片沉寂。
“重瓣玫瑰？你确认他是？”
“七月份去医院检测出的，八月份又去了一次。”
“啊……目前没有治愈的先例，你打算怎么做？”
“关注精神状况，小幅波动用言语缓解，大幅波动用精神力缓解，必要时，强开印章。”
“强开印章？说得倒容易，不过对你而言，也不是不可能……”校长沉吟道，“他在哪里？叫什么名字？学校可以派人替你看着他。”
“不必，他就在隔壁学校。”
校长和系主任脸上显而易见都松了一口气。
“我校这学期决定和隔壁学校开放交流通道，目前还在试点阶段，一会儿给你个通行牌，就可以自由出入隔壁学校了。”
校长说完想了想：“唔，老许啊，你现在就去给他办身份牌吧，我跟他聊聊。”
“校长您说。”
“你那个弟弟，是不是叫殇旸？”
“您知道他。”
“嗯，新生当中数一数二的，就是急躁了些，以毫厘之差与新生主席位失之交臂，没有想到他的印章遇到了这样的事……”
“真的没有治愈先例吗？”
“很遗憾，据我所知，没有。”
殇洛的眸色暗下去。
“不过，我记得有案例，找出来看看，也许可以延长崩溃时间点，让我想想……图书馆五楼，你去那里找找重瓣玫瑰相关资料。”
殇洛双眼绽出光芒。
“好的，谢谢校长。”
图书馆五楼，灰尘呛鼻。
殇洛戴着口罩，于书架间穿行。
印章族由印章人、普通人和印章师组成。印章人的身上拥有印章，体魄强健，实力强悍，印章师则精神力卓绝，负责帮助印章人找到印章并开启它。而普通人，则是参与繁衍生息的大多数。
重瓣玫瑰，在科技发展前的不治之症。
拥有这种体质的印章人，无法自主感受到印章，更不用说开启它。他们看上去就像更加灵活有力的普通人，往往直到尸检，才会发现他们体内存在印章。
那印章就如重瓣玫瑰的花蕊一般，若无人开启，就会永远地烂在没能盛开的花骨朵中。
可惜，植物中的重瓣玫瑰有养花人懂得如何开启，印章人中的重瓣玫瑰还无药可医。
殇洛翻过一页又一页泛黄的纸张，终于找到了一个案例。
【董建】
【男】
【死亡年龄：32】
【死因：重瓣玫瑰】
【治疗记录】
【电疗十日，无果。】
【水疗十日，无果。】
【窒息疗法，每次可平复一个月。】
很早之前，没有印章师这个说法，更早之前，也没有印章人这个称呼。
在星际绞肉场上，他们种族的一些人于濒死之际开启了印章，重新站起来抵御外敌，此后才自封为印章族。
想要开启印章，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进入濒死状态。然而时至今日，也不是所有进入濒死状态的人都能开启印章，开启印章的人也未必能从濒死状态中恢复过来。
印章师就是把握这个度的人。
职业原因，印章人中，只有像殇旸这样刚刚入学什么都不懂的大一新生才不会敬畏他们。
殇洛继续往下看，是印章师的手札。
【他给我的感觉，阳光灿烂，无惧无畏。】
【很难想象这样外向开朗的人居然有重瓣玫瑰的体质。我曾经怀疑这样的体质只会落在别扭的个性上……果然这两者不能混为一谈，我的精神力感知还不够强。】
殇洛回过去看这个印章师的姓名。
【诶塔罗】
他想起来了。
诶塔罗，上个星际，对外臭名昭着、令人恐惧的印章师之一。
而印章师内部，则赞誉他具有极强的感知能力，并且极具同理心。
他引领的窒息疗法，加快了开印章的速度，让很多印章人免于残疾，从而增加了印章会议对于开印章的支持。同时，他手下的印章人，除非是像董建这样的绝症，其他几乎都平安度过了开印章这一关。
殇洛回到这个印章师的手札，略过那些没有用的记录。
【普适的疗法对他无效，我决定尝试窒息疗法，这是一个巨大的冒险，如果控制不当，他会死，而我会背上巨大的心理负债。】
【成功了吗？他暂时平静了，可是我没有看到他的印章。也许重瓣玫瑰就是这样？】
【他最近很平静，生活逐渐步入正轨，所以，这算成功了？】
【不行，出现了反复。】
殇洛往后翻。
【重复疗程。】
【重复疗程。】
【重复疗程。】
他速度翻过重复的内容。
【重复疗程，有效期逐步缩短。】
【他重新开始暴躁，我有点难过，我没有办法。任谁看见希望历经痛苦又面对失望，也会这么暴躁的。】
【我没有办法，对不起，我没有办法。】
所以，窒息疗法不能根治，还是必须要找到印章打开它。
殇洛若有所思。
【他暴躁的情况越来越难以压制，印章的位置迟迟找不到，我怀疑印章可能在一些隐秘的地方。】
【我在窒息疗法中除去了他的衣物。】
【他很愤怒，他看我的目光中充满了憎恶，但是这次的有效期延长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延长了。】
除去衣物，延长了时间？
殇洛跳过诶塔罗大段大段的心理自白，继续往后翻。
……没了？
殇洛拧着书页又翻了一遍，确实没有更多的治疗记录了。
董建拒绝进一步治疗。
享年32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