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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雨薇喜歡泡澡,喜歡將自己浸泡在滿是溫水的浴缸之中。 對她而言這是一種儀式,她每天早上犧牲半小時的睡眠將自己丟進浴缸之中,直到熱水的溫度將自己喚醒。 所有人眼中的好學生還有榜樣並不是單純靠才能還有意志力就能達到的。在沒有人看見的地方、在只有自己一個人的地方,她喜歡這樣自言自語, 她喜歡這樣放空腦袋,她喜歡將毛巾打濕敷在眼上;失去視覺的時候、水聲迴盪在浴室的時候── 但今天她的腦海裡卻總是不時浮現起那個令人在意的痕跡。 那是齒痕嗎?那是齒痕吧。雖然學長睡覺的習慣很差,很容易出現奇怪的爪痕或是棉被枕頭的紋路,但那天看到的 她把自己的手舉了起來,作為實驗參照物的痕跡是如此顯眼。 自己該追根究柢地問個清楚嗎?又或者是自己單純弄錯了?學長一向不太喜歡猜忌懷疑這些東西──儘管三年交往中從未發生過類似的事件──萬一 他生氣了怎麼辦?萬一自己誤會了怎麼辦? ──但如果不是誤會的話,自己又該怎麼辦呢? 敏感的藍玉成。 纖細的藍玉成。 對於自己總是感到自卑的藍玉成。 國中時並不是這樣的,但在高中入學之後李雨薇很明確地察覺到了些許不同──藍玉成喜歡在舞台上發光的自己,卻也不喜歡在舞台上發光的自 己。高二生必須承擔大量社團的事務,隨著自己一次又一次站上舞台,李雨薇總覺得他離她的距離更遙遠了一些。 她雙眼放空望向天花板,手就這麼懸著。 那一次差點脫口而出的拒絕會不會已經傷害到他了呢?自己並不討厭、甚至可以說有些喜歡被他這樣蹂躪對待;但她無法接受藍玉成那不知要狂奔 至何處的心態。 自己對他來說到底是什麼呢? 他努力的方向到底又是什麼呢? 成發結束之後和學長好好談談吧,她相信他能夠明白的。 她反覆想著,突兀地啃咬起自己的手臂。 淡淡的血腥味,真鹹。 唷,誠哥,你果然在這啊?借個火吧。一頭金毛的人打開門對藍玉成說。 少來,你是要想要順便連菸也擋一根吧?拿去。 一間學校總會有那麼幾個約定成俗的地方以吸菸區為名在學生間流傳,對於附中這種佔地如此之廣的學校來說這個吸菸區就不只一處。聽說某 間可悲的學校大家都龜在一類組的男生廁所,一間小小的單人廁所得擠進三四個人,真是難以想像,或許這也算是另類的寂寞的十七歲? 至於被教官抓到當然會有懲罰,但那懲罰也多半是口頭警告居多,因此被記過的人是有,但情節嚴重到大過程度的例子聞所未聞。或許學校方面也 多少知道這種事情沒有禁絕的可能吧。 李雨薇知道藍玉成大多時候會待在哪邊,包括天臺那只有兩個人的祕密基地,包括幾個沒有攝像頭的小角落,包括半廢棄的社辦地下街──但藍玉 成不喜歡她過來這裡,畢竟學校裡抽菸的不只他一個,一名學生會成員整天來這種地方閒晃總不是一件好事── 他怕菸味沾染在她的制服上。 泰介是他的同班同學,菸友之一。泰介這暱稱來自於他的一頭淡黃頭毛,順便還可以和他的誠哥相呼應。這傢伙和身為歸宅部的自己一樣 無所事事,聽說前段時間還想成立一個寢取社之類的東西,他說這詞彙看上去就很適合睡覺的自己;當然這提議被略懂日文的同學駁回,最後無奈放 棄了寢取大道,乖乖成立了睡覺部。 泰介是藍玉成少數要好的朋友,雖然他一頭黃毛為人又稍微輕浮總覺得這設定好像在哪邊看過的樣子,但泰介本人卻和畫風完全不同,除了抽菸這 個不良嗜好之外,他是自動被歸類於好學生的那個群組。 剛去看小冰塊她們練舞,繞了一圈沒看到你就想來蹭菸謝啦。 真要謝的話哪天就買菸孝敬我吧,根據不專業的統計,你已經從我這邊擋掉三四包的菸了。 別這樣嘛,今年我有機會去日本一趟,到時候替你帶你喜歡的那款菸回來啊囉哈匹斯對吧? 是aroa royal peace。 對對,總之就是那隻藍鳥 商標是金色的。你這傢伙為什麼總是在我面前才會露出這副德性啊? 跟你說話特別放鬆啊,不需要特別顧忌什麼,我知道誠哥你一定會包容我的。泰介抽了口菸繼續說道,──我想小冰塊也是這樣想的。 你懂什麼,死黃毛。 我這是天生髮色,而且別以為我不知道黃毛的意思啊,你是想用黃毛丫頭來側面說明我臉很嫩對吧? 對個屁,把天賦全點去念書的白痴。 男人之間的對話總是不會有太多的深意,多半是直來直去純粹打發時間的閒聊。即使替換成男孩也是如此,一根菸兩根菸三根菸,直到把最後一根 菸點起,他們才願意聊點正經的東西。 ──像是李雨薇和藍玉成這一個禮拜之間異樣的氣氛。 如果我能幫上忙的話喂喂,別用那眼神看我,別一直看我的頭髮! 你的生活太狹隘了,你明明可以做到更多更好好,我不說了。 總而言之,我希望你知道我永遠都是你正義的好夥伴別再往頭髮看! 泰介之後還有事,將香菸熄滅之後先一步走人。 她只是太忙而已,沒事的。 自己只要想出更多的遊戲讓雨薇開心就好,沒事的。 自己選擇的這條路絕對,是沒有問題的。 ──而黑暗中只剩下那忽明忽滅的火光還在燃燒。 這禮拜有空吧? 沒有。 下禮拜? 沒有。 下下禮拜? 幹嘛,這麼希望我陪你參加那些聚會嗎?之前已經協議過了吧,儘管我們維持這樣的關係,但從此以後彼此不會互相干涉,只是室友而已。 你就這麼喜歡那小男生? 夏紫昀停下切菜的動作,回頭望向坐在餐廳的他,不帶一點感情波動地說道:你跟蹤我? 不是我跟蹤妳,我只是固定看了一下行車紀錄器而已。 這樣啊規律且沉重的聲音從砧板傳來,一下又一下。該繼續切菜呢,還是把刀口對轉處理掉那個人,還是用其他更有邏輯的方式將他人道 毀滅呢 我只是隨口一說而已,妳別在意。 這樣啊 儘管口頭上表示理解,但夏紫昀的動作頻率卻沒有任何的變化。她切菜、備料、將東西放入鍋裡、熟練地運用著火,那規律而機械式的聲音聽在他 的耳中猶如倒數計時的警鐘一樣,他不得不釋出更多的善意用以求饒。 她不發一語,直到簡單的三道菜上桌,直到吃完收拾餐盤。 總是得面臨攤牌的時候。 總是得思考清楚這段關係的意義。 他的察覺並沒有讓她感覺到意外,反而是現在才知道這點讓她感到些許困惑。他知道了,那他呢?那個小男孩會不會其實已經也察覺到了什麼呢? 夏紫昀從自己包包裡拿出來自於藍玉成的菸盒,裡面只有一根香菸。 她走到自家的陽台,把香菸點起來,往對面看去。 房間的燈是暗著的,而他的陽台也是—— 當我們身處黑暗之中,即使微光也讓人覺得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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