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骗老实马会获得真正的快乐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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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奥利弗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家伙，这里的“人”特指亚恒。
说来也奇怪，奥利弗粘着吉尔伯特还能解释为小家伙喜欢跟他长得一样的马，但同时他也很喜欢粘着亚恒，只要亚恒出现在小家伙的视野里，小家伙就会迈开自己的四条大长腿冲过去，然后围着亚恒转圈圈。
从被主人和好兄弟蒙骗的吉尔伯特看来，孩子喜欢粘着父母是多正常的事情啊，可对另外三匹知道真相的公马来说，这就不是什么好事情了。
哈萨尼远远地望着充分享受亚恒抚摸的奥利弗，很少见的叹了一口气。
他好想念亚恒爱的摸摸呀！
狄龙自认为是一匹大度的马，平时他不太粘着亚恒，此时有那么一点点吃味。
只有一点点，真的。
看在小马这么可爱的份上，算了吧。
狄龙左思右想，觉得自己更加大度了，嗯，怎么看都是一匹讨人喜欢的马。
三匹马中“亚恒戒断反应”最大的无疑是扬。
从前他会抢占尽可能多的时间跟亚恒同床共枕，现在有了这么个每隔几个小时就要喂一次奶的小家伙，亚恒不得不把小马留在屋子里，小家伙在，吉尔伯特也会在，那他怎么办啊？！
把吉尔伯特和小家伙踢出来吗？以亚恒的脾气，扬感觉自己的屁股皮会被做成钱包。
扬深知自己过去闹腾不占理，加上亚恒偏心谁都不太可能偏心他，这日子简直快要过不下去了。
扬默默将这笔账记在了奥利弗的头上。
幼小的奥利弗还不知道自己或将大难临头，正开开心心地跟自己的两个奶爸撒娇，马生好不快活。
亚恒的农场里不论是他自己的马，还是队友们的马，都鲜少有繁殖的机会，且不说母马怀孕十一个月会多影响比赛，毕竟一匹马竞技的黄金年龄也就短短的几年，就算能够代孕，他们还是没有足够多的时间调教小马。更别提很多公马配过种后时不时不稳定、比赛分心有多么烦人了。正因为如此，一匹小马驹的到来绝对是上帝的恩赐，谁让奥利弗这么可爱呢。
亚恒摸了摸奥利弗的鼻梁，正寻思着去摸别的地方，不远处吉尔伯特警惕的视线就直接扎到了他的身上，亚恒不得不悻悻垂下手。
有了孩子之后，吉尔伯特着实有些严厉，偶尔连亚恒都觉得受不了。
若不是奥利弗，亚恒肯定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原来吉尔伯特也可以这么……护犊子。
哈。
亚恒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并迅速伸手弹了一下奥利弗的耳朵。
奥利弗躲了躲，很快又摇着小尾巴望向亚恒，好像还想再来一次。
亚恒可不敢，因为吉尔伯特走过来了。
吉尔伯特闻了闻奥利弗短短的鬃毛，又用鼻子碰碰亚恒的手背，依旧满脸写着不赞同。
“好了好了，我知道的。”亚恒搂住吉尔伯特的脖子，“你认为我不该这么和孩子玩，但我真的感觉你对奥利弗有点保护过度了。”
吉尔伯特把下巴轻轻搭在主人的肩头，他的思考速度总比别人慢一拍，所以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想到既不让亚恒用奇怪的方式和奥利弗玩耍、又不让奥利弗被惯坏的方法。
他想了很久，他决定对小奥利弗进行一些必要的训练。
这件事他暂时没有告诉亚恒，而是和塞万提斯商量。
“这个想法不错。”塞万提斯很是赞同，“我们在半岁的时候也经过了很多训练，不是吗？”
兄弟俩在夜里低声商量奥利弗的训练项目，小奥利弗在软软的干草垫上睡得四仰八叉，对面被迫很久没有性生活的红色大公马气呼呼地用前蹄够了几下耳朵。
真是太烦马了，他才不想听这些！不想！
吉尔伯特和塞万提斯刚商量好，亚恒就带着超大号奶瓶来到了马厩，对于奥利弗没能及时到他的家里，亚恒有些奇怪，现在看见小家伙和吉尔伯特都很好，他就放心了。
给奥利弗喂完奶，亚恒打着呵欠回家睡觉了，原本躺在地上的扬一骨碌爬起来，麻利地打开马厩门跟了上去。
扬一追上亚恒，亚恒就知道对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了，他无情地拒绝了扬。
“我很抱歉，”亚恒装出惋惜的表情，“我最近有点睡眠不足，你知道的。”
扬当然知道，晚上被小马驹踩来踩去是很难睡好，但要说到睡眠不足的原因，他当然是希望亚恒因为跟自己圈圈叉叉才睡眠不足。
你不觉得这很过分吗？
扬被亚恒气得开始原地踏步，姿势相当标准，每一次后蹄的高度都超过了球结，他很想问亚恒一句：“你不觉得因为带别人的孩子拒绝我的求欢很过分吗，啊？”
事实上，就算扬真的这么说了，亚恒还是会拒绝他，谁让良好的睡眠质量和屁股疼是无法同时出现的呢？
亚恒安慰了扬几句，安慰得很没有灵魂，完全是牛头不对马嘴的那种，亚恒不是故意的，他是真的困得有点神志
不清了。
把扬关在门外之后，亚恒回到卧室睡了个天昏地暗。
扬杵在门口，相当恼火。
雄性人类都是大骗子，说好要爱我（们）一辈子的。
熟睡的亚恒无从知晓扬的愤怒和委屈，也不知道两兄弟针对奥利弗的训练计划，第二天还不小心起晚了。
他从家里走出来的时候哈萨尼正在不远处的放牧场吃草，遥远的白色影子应该是狄龙，亚恒找了扬一阵，发现对方叼着一件马衣狂甩中。
亚恒心累，不想管。
他在马厩附近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吉尔伯特和塞万提斯，他们俩一起失踪不是件恐怖的事，问题是奥利弗也不在。
他们三个做什么去了？
带着这个问题，亚恒走得远了点，大约过了十分钟，他终于在一个木桩前找到了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以及被栓住的奥利弗。
奥利弗显然不习惯被拴着，他一个劲儿地向后扯，屁股都快坐到地上了，而他的“爸爸”和叔叔对此熟视无睹。
“嘿，这是怎么了？”亚恒连忙走上前，“奥利弗昨晚做错什么事了，需要这样惩罚他？”
必要的时候，亚恒护犊子的本事一点都不比吉尔伯特弱。
还保持着人形的塞万提斯走到亚恒身边，让自己的主人稍安勿躁：“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我们也不是在惩罚他，只是在对他进行一些小小的训练，仅此而已。”
对马来说，学会在被系住的时候好好站着、不要坐缰是非常重要也很基本的技能，先不说当他们长大后忽然走动会不会撞到或踩伤备鞍的人，当被栓在较高的地方时，坐缰可能会害他们直接被吊死，怎么想都挺可怕的。
在塞万提斯认真讲解的时候，奥利弗已经停止了挣扎——他发现这么做是徒劳的，脖子好像还会有点疼。
“您看，奥利弗很聪明的。”塞万提斯说，“他的反思能力很强，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肯定不会受很多苦。”
那这么说来……
亚恒望向吉尔伯特，不知道他小时候是怎么过来的。
有塞万提斯在，或许还好？
此时的吉尔伯特终于走到了奥利弗的身边，想安抚安抚小家伙，奥利弗却认为吉尔伯特也在欺负他，转过身飞起后蹄踢了吉尔伯特一脚。
不太重，估计就是闹闹小性子。
吉尔伯特不至于和奥利弗置气，塞万提斯则对亚恒说：“这个毛病也得改，不然将来要吃大亏的。”
亚恒点了点头，不过他总觉得此时的吉尔伯特更需要安慰。
他走过去解开了奥利弗的笼头，还小家伙的自由，小家伙一溜烟就跑没了，塞万提斯明白亚恒有话要跟吉尔伯特说，便转身追奥利弗去了。
带小孩真难。
换算一下，奥利弗此时的年龄相当于人类快四岁的小朋友，塞万提斯感觉自己可能有些过分严厉，需要调整调整训练方案。
至于吉尔伯特，有主人在，他十分放心。
奥利弗跑掉之后，吉尔伯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神情相当低落。亚恒捞起对方的鬃毛，轻轻拍了拍吉尔伯特的脖子。
“尽早对他进行训练是件非常正确的事。”他先肯定了吉尔伯特，接着说，“可他还很小，还没有办法理解你的良苦用心，所以……别太伤心好不好，他总会长大，会明白的。”
吉尔伯特想说自己没伤心，后来发现其实自己是有点伤心的，遂乖乖接受了主人的安慰，听话得像一只纯黑的大玩具那般。
不论受到怎样的打击，奥利弗还是得接受训练，他们先后让小家伙学会了抬脚接受抠蹄、不惧怕飘动的物体、安静走过铺着蓝色塑料布的地板等一系列的基本技能。
大抵是因为亚恒花在奥利弗身上的时间进一步增加，某匹公马的不满又上升了好几个层次。
扬真的很不高兴，亚恒还说要每天多骑他一个小时，可这几天他被骑的时间加起来都没超过一小时。
太气马了。
亚恒忙着和两兄弟一起训练奥利弗，人在专注某件事的时候时间总过得很快，某天他从电话中得知，奥利弗的妈妈终于病愈，马主要来接奥利弗回家了。
亚恒的头皮瞬间就炸了，就连他都因为奥利弗是吉尔伯特生的了！
这可怎么办。
但凡不好解决的事情，亚恒都习惯和塞万提斯商量，更别提这次会出这样的乌龙完全是他们俩玩脱的结果。
他们都知道，不论怎么事后弥补，吉尔伯特还是会伤心难过，两个人面对面忏悔了一番，这才开始思考解决方案。
“还是我去跟吉尔伯特说吧。”塞万提斯对亚恒说。
亚恒不希望把责任都推给塞万提斯，可他面对吉尔伯特实在无法开口，于是沉默着点点头。
“不需要太过担心。”塞万提斯笑了一下，“之后我们会好好弥补他的。”
只能这样了。
离开了亚恒的房子，担负重
任的塞万提斯心里也不好过，他很快看见了吉尔伯特和奥利弗，小家伙显然早就忘记了和吉尔伯特的那点不愉快，一大一小两匹黑马玩得十分开心，画面很是美好。
真的要告诉吉尔伯特吗？塞万提斯犹豫了。
就让这美好的画面再停留一小会儿吧。
他和亚恒都想不到，奥利弗和他妈妈的主人是个急性子，现在已经开着拉马车奔向兽医院，很快就会过来接奥利弗了。
因为亚恒不忍心，塞万提斯不忍心也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吉尔伯特和奥利弗幸福的日子又延续了一天。
奥利弗是一匹小马，五匹种公马出于各种原因始终忍让着他，以至于让他觉得自己在这里吃得很开，精力旺盛的小家伙十分调皮，闹腾程度不小心达到了巅峰。
他知道吉尔伯特没有奶水，却总想看看其他马有没有。塞万提斯总能在小家伙不怀好意地靠近的时候避开，哈萨尼干脆和奥利弗玩起了“我倒要看看你肚皮底下有什么好东西”的游戏，偶然受到骚扰的狄龙跑到了更远的地方，扬体型很大，奥利弗还在观望中。
扬轻飘飘地哼立刻一声。
奥利弗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吉尔伯特把小家伙领走了好几次，可当吉尔伯特终于有时间低头吃点青草时，奥利弗又溜走了。
他绕着扬飞速奔跑了好几圈，冲着扬的后腿尥蹶子，小蹄子踢在了扬的飞结上。
扬看了奥利弗一眼，忍了。
奥利弗有点不会看公马的脸色，他发现自己干了坏事没有受到惩罚，就变本加厉地踢了扬两下。
扬心想，这要是还能忍，我就不是公马了！
他迅速调转自己的后肢，抬起一只后蹄，直接把奥利弗踢翻了。
扬出蹄的速度很快，奥利弗飞出去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摔进了草地里。
不远处的吉尔伯特没有看见奥利弗挑衅扬的画面，他刚发现奥利弗溜走，就看见扬把奥利弗踹飞出去了。
这可是他的孩子。
他和主人的孩子！
他立刻冲了过去。
在此之前，扬对吉尔伯特的印象一直是老实木讷而且很好欺负，他想不到吉尔伯特会突然发难，更想不到吉尔伯特的战斗力那么强。
吉尔伯特像黑色的炮弹那样直接撞到了扬的身上，这股力量太大，直接把扬给撞倒了，扬刚想起身，吉尔伯特的大蹄子就冲着他的脑袋招呼了。
“为什么踢我的孩子？！”吉尔伯特背起耳朵呲着牙，表情狰狞得活像保护自己孩子的母狮。
扬吓得大叫了一声，之后他喊道：“他才不是你的孩子，亚恒骗你的！”
吉尔伯特愣住了：“什么？”
扬赶紧滚到一边，站起来跑到安全距离再继续放嘴炮：“你是不是傻了？你是公马，亚恒是男人，你们中的哪一个能生孩子了，啊？”
吉尔伯特震惊地望着扬：“可是——”
扬立刻浇灭吉尔伯特最后的一丝希望：“就在你去比赛的那段时间，奥利弗被车拉过来寄养在这里的，我保证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吉尔伯特又看了看奥利弗，小家伙坚强地站了起来，走路的时候没瘸，看来扬没有蹄伤他。
扬抛下一句“不信你就去问亚恒”就溜之大吉，留下了被踢了一下虽然没事但屁股好痛的奥利弗和在思考奥利弗究竟是不是我的孩子以及亚恒真的在骗我吗的吉尔伯特。
吉尔伯特没有去找亚恒对质，而是找到了塞万提斯。
“兄弟，有件事你一定要跟我说真话。”吉尔伯特说。
塞万提斯的眼神有点躲闪：“什么事？”
“奥利弗他——”吉尔伯特话还没说完，一辆运马车就开进了农场。
吉尔伯特和塞万提斯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车上很快跳下来一位女士，然后，她从后车厢带下来了一匹同样是黑色的弗里斯兰马。
不同的是，这是匹货真价实的母马。
母马来不及熟悉环境，就大声呼唤了起来。先前一直跟在吉尔伯特屁股后边的奥利弗猛地抬起头，看了几秒后咩咩叫着跑了过去。
对吉尔伯特而言，这真是心碎的一幕。
奥利弗是那匹母马的孩子，不是他的，更不是亚恒的。
小家伙跟妈妈亲昵了好一会儿，亚恒姗姗来迟，他和那位女士商量了什么，然后领着对方和两匹马去了另一个放牧场。
吉尔伯特慢腾腾地跟了上去，塞万提斯不放心，和他一起往前走。
弗里斯兰母马和奥利弗悠闲地吃着青草，吉尔伯特听见亚恒在跟女士说奥利弗的近况，但他半个字都听不进去，甚至觉得有点耳鸣。
“我们不知道你会当真，”塞万提斯轻声说，“我不狡辩，这次我和主人错得很离谱，我很抱歉，我的兄弟。”
这种时候想要轻易说原谅很困难，塞万提斯愿意给吉尔伯特时间，也愿意赎罪。
结束了和女士的交涉，
亚恒走过来，把吉尔伯特带走了。
他们俩需要谈谈。
在卧室里，亚恒对披着毯子一脸消沉的吉尔伯特说：“对不起，吉尔伯特，我骗了你，而你又那么喜欢奥利弗。你还愿意和他相处吗？我想我可以把他买回来，把他留在你身边，让你看着他长大。”
“不必了。”吉尔伯特的语气生硬，问心有愧的亚恒直接噤声了。
他们俩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过了几分钟，吉尔伯特说：“这段时间跟奥利弗在一起，我觉得很开心，即使他……不是我和主人的孩子。”
“抱歉。”亚恒说。
“他在这里似乎也很开心，可他的妈妈肯定更爱他，要是这时候把他们分开，她会很难过的。”吉尔伯特终于愿意直视亚恒了，“所以请不要买下他，让他留在他妈妈的身边吧。”
即使自己很难过，吉尔伯特还是愿意考虑别人的感受。
作为对吉尔伯特的补偿，亚恒邀请奥利弗的主人在农场住了一段时间，让吉尔伯特做好心理准备，再送走奥利弗。
吉尔伯特非常珍惜那几天时间，虽然有母马在，他没办法太靠近奥利弗。
奥利弗要离开的那一天，母马先被运上车，吉尔伯特在不远处看着被主人牵着的小家伙。车上的母马轻声催促的奥利弗，奥利弗不惧怕上车——他们之前训练过许多遍了。但他看起来颇有些不愿意，害得吉尔伯特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忽然，小家伙从亚恒手里挣脱了，他拖着绳子掉头就跑，一直冲到吉尔伯特的跟前。
吉尔伯特闻了闻奥利弗的鬃毛，他说：“再见。”
奥利弗轻轻哼了一声，亲了亲吉尔伯特的鼻子。
谁对他好，他都记得。
会一直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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