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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人都已经找上门了,那么他也不会逃避。
蒋明卓并没有急着开口,只是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会儿。
在有些压迫的视线下,陈竹坐直了些,不避不让地开口:您好,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蒋明卓不似徐兰庭那样喜欢兜圈子、摆架势,他直白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我听说你因为徐兰庭的原因出逃国外,错过高考。
直到从蒋明卓的口中听见,陈竹才发觉,自己竟已经走了这么长一段路。
那段恍若噩梦的昨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是的。陈竹说,他虽有遗憾,却不会再从前那样撕心裂肺。毕竟,再深的伤现在也已经是一道灰褐色的疤。
一切都已成定局,陈竹并不后悔拼尽一切逃离徐兰庭的掌控。
可蒋明卓却说:后悔爱上徐兰庭么。
陈竹一怔,后悔
他怎能不后悔呢,若没有徐兰庭这场劫,他原本
原本理想和机会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可是,陈竹扪心自问,重来一次,他依旧会被徐兰庭那样耀眼的人吸引。
徐兰庭是劫难,也是不可抵挡的孽缘。
蒋明卓喝了口咖啡,徐徐说:他最近在找你,你知道么。
陈竹直觉蒋明卓并不是什么坏人,即使男人身上强大又冷漠的气场让人无法靠近。
我知道。陈竹说,我也知道自己逃不了多久,毕竟对方是徐兰庭。
他说:可是,我现在不想逃了。陈竹淡淡地说,再次提起徐兰庭,他已经能够做到云淡风轻。
当初是我犯贱上赶着任由他糟蹋,被徐兰庭磋磨也是命中注定,我别无选择。可我不后悔。陈竹说,或者说,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后悔。
他忙着长大,忙着挑起肩上的重担,忙着追逐未来和理想。
徐兰庭不过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蒋明卓不是个话多的人,他沉默了片刻,递过来一张名片。
来我的公司,我可以帮你。
看着桌上那张白底金字的名片,陈竹说:蒋总,我想你是知道的,我只有高中学历。
蒋明卓:你可以先来试试。
蒋明卓确实是出于好意,还有对于人材埋没的遗憾。
他看得出来,陈竹是个可用的人材,要不是被徐兰庭那种人渣骗了,也不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可陈竹骨子里的倔犟却不允许他接受这份好意。
他果决地拒绝了递到手上的橄榄枝,蒋总,如果您足够相信我,就等我取得了正真配得上这份工组的资历。
过了十九岁的那个夜晚,少年褪去了青涩,不再是少年。
可陈竹眼里依旧带着当初的纯粹。
他身体力行地做到了当初的那一句玉经磨琢多成器,在磨砺中洗涤出愈发透彻明亮的灵魂。
蒋明卓:我等着那一天。
能从徐兰庭那样的人渣手里过一遭,还活下来,看样子还活得不错这样的人,也不需要他费尽心思的帮助。
不过,稍微帮他躲一躲人渣,还是很有必要。
本以为徐兰庭很快会找上门来,可接下来的两个月陈竹竟过得意外平静。
他知道,那个看着冷漠疏离的蒋总,其实是个再温柔不过的人。
哪怕只有几面之缘,还是选择了出手帮他。
陈竹趁着这段暴风雨前的宁静,载着叶熙去了几次海滨长廊。
两人在沙滩上看日落,看海,看潮汐。
绯红的圆日从海岸线徐徐降落,每当这个时候,叶熙都会偏过头,在日落的余辉中跟他接吻。
片刻的宁静,被一声铃声打断。
陈竹摸了摸叶熙皱起来的眉心,没事儿,应该是诈骗电话。
可打电话的人却是蒋明卓。
陈竹接起,听见电话那头蒋明卓平静的声音。
徐兰庭知道是我暗中切断了他的线索,他应该很快会找到你。
男人顿了顿又说,他已经在我公司楼下,你需要帮助的话,随时找我。
陈竹道了声谢,又隐隐觉得徐兰庭去蒋明卓的公司,怕不是要暗中针对蒋明卓。
他见过徐兰庭太多阴暗肮脏的手段,那个男人狡猾又善于洞察人心,往往能轻而易举地将对手拉下谈判桌。
陈竹不太清楚蒋明卓那边的情况,不由有些担忧,他没对您怎么样吧,徐兰庭那个人很狡猾
没有。电话那头的男人嗤笑一声,他跟人打起来了。
陈竹一顿,似乎不太明白,什么。
蒋明卓嘲讽地说:那只老狐狸跟我家的傻狗正打架呢。你要看看直播么。
正好他的落地窗视线不错,正好能看见徐兰庭暴戾偏执里的模样。
不必。陈竹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徐兰庭,沈知夏,打起来了?
他们,不是彼此的白月光么?
陈竹愣神之际,叶熙眯了眯眼,笑着问他:哥哥,徐兰庭是谁呀?
作者有话要说:
咩有修罗场提示,因为接下来每一章都是修罗场哈哈哈
第42章
说,陈竹到底在哪儿!狡猾的狐狸失去了耐心,一反常态,不顾身份和场合跟人扭打在一起。
徐兰庭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刻,他风尘仆仆,形容憔悴,一双眼睛迸发出要杀人般的狠意。
他反手以胳膊将沈知夏压住,如同行至末路的困兽,理智摇摇欲坠,我知道是蒋明卓在背后搞的鬼,你要是不想蒋明卓的公司出事,最好将陈竹交出来。
沈知夏更是不遑多让,他像一只失去控制的恶犬,只管撕咬眼前的人。
两人都是练家子,打斗间,拳拳见血,都恨不得将对方弄死一般下了狠手。
徐兰庭一心只想快些找到陈竹,他不顾沈知夏挥过来的拳头,下狠手按住了沈知夏的脖子。
他被打得偏过头去,嘴里很快尝到了血腥味,但徐兰庭并不在意。
只要,只要能快点找到陈竹
沈知夏,徐兰庭死死将人按住,他压着翻涌的阴鸷,咬牙,陈竹在哪儿?
沈知夏偏头吐出一口血水,这么想知道啊。他阴森一笑,要是我就是不说呢。
两人脸上、身上都受了伤,他们像两只失去理智只会撕咬的兽类,闹得狼狈不堪。
徐兰庭手下的力道渐渐加重,他的忍耐,正一点点耗尽,陈竹,在哪。
呵,徐兰庭当初人家对你死心塌地的时候,你跟个人渣似的将人家抛在脑后,现在知道后悔了?艹,你以为人还会在原地等你么?
这番话,是沈知夏对徐兰庭说的,更是对自己说的。
当初不知道珍惜,等人离开了又百般纠缠,不是犯贱是什么?
沈知夏能感觉到徐兰庭的动摇,他挥手推开徐兰庭,一拳砸在徐兰庭那张招摇的脸上。
男人竟没有反抗,或者说,已经懒得跟他扭打。
徐兰庭捻去嘴边的血丝,他衣襟上、袖子上都是血迹,脸上也泛着青紫。
舟车劳顿的缘故,男人眼底一圈深深的乌青,神色憔悴,眼底压抑着偏执和疯狂。
他已经是强弩之末,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没想到,你也有今天。沈知夏见过对方在酒桌上谈笑风云,见过他的斯文得体,见过他面对危机时的雷霆手段。
却从来没见过徐兰庭这副鬼样子。
沈知夏不遗余力地敲击着徐兰庭的理智。
你不是想知道陈竹在哪儿么?他如同恶魔般,笑着靠近。
沈知夏俯身,在徐兰庭耳边轻声说:我确实见过他。不过很可惜,徐兰庭你来得太晚了陈竹身边已经有了一个漂亮的金发小男孩。
他低声说:我见过他们在一起的样子,他会等陈竹下班,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哦他们还会在无人的角落接吻呢。
徐兰庭诡异的平静让沈知夏仍不尽兴,他接着说:这个时间点,陈竹应该还在那人怀里吧
话音未落,徐兰庭骤然暴起,将沈知夏一把撂倒在地,他眼底已经一片漆黑,俨然彻底失去了理智。
沈知夏挨了重重的一拳,耳边甚至一阵嗡鸣。
但他却快意地笑起来,他嘲笑着徐兰庭的狼狈,仿佛也在嘲笑当初的那个自己。
活该,你他妈活该。
不过,你确实应该亲眼去看看,沈知夏笑着,说,去看看,你是怎么一步步将陈竹推入别人怀里的。
哥哥!金发男孩一蹦,猛地冲进少年怀里。
或者说,不是少年了如今的陈竹已经长出了丰满漂亮的羽翼,在苦难的岁月里,沉淀出如竹般的清幽。
少年曾经单薄的肩背,如今隐隐有了成年人的宽阔。骨骼匀亭,挺拔坚韧。
陈竹高了不少,眉眼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流露出玉碎般的清澈纯粹。
如同璞玉掸去了灰尘,露出了正真的皎洁无暇。
他好似变了许多,气质、眉眼、嘴边的笑又好似什么也没变,风骨、谈吐、言行、灵魂
徐兰庭望着那个高挑出众的身影,企图从模糊的岁月中,寻得一丝蛛丝马迹。
寻得,自己曾在陈竹身边停留过的,一丝丝痕迹。
可是那个人好像全然遗忘了过去,他无所顾忌地拥抱着那个金发少年。
甚至,偏过头,亲了亲金发少年浅浅的酒窝。
陈竹开朗的笑容里,徐兰庭留下的伤不见了,痛不见了,绝望不见了。
回忆消失,过往消失徐兰庭在陈竹身上留下的一切,包括气息,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徐兰庭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了无痕迹,像一页废纸被轻轻揭过。
他的少年已经不再是少年,也不再是他的。
哥哥,我最近有没有瘦一点点呀。金发少年坐在单车后座上,大大方方抱着陈竹的腰。
很重。陈竹这样说着,眼底却带着宠溺的笑意,抓紧了。
自行车穿过宾夕法尼亚的街头,沿着长长的海岸线驶过。
海风吹拂,陈竹白色的衬衫被风吹起,像蝴蝶的翅膀幽幽飞舞。
斜阳下,金发男孩的笑容灿烂干净,抱在陈竹腰上的那双手很紧,很紧
很刺眼。
更刺眼的,自行车上两人开朗的、无所顾忌的笑。
而徐兰庭则如同一抹暗淡的影,藏身在无数人向往的名车中,双眼腥红得像是要滴血。
自行车停在了沙滩边,金发少年像是一刻也等不及,跳下车,从身后紧紧抱着陈竹,粘粘糊糊地凑上去。
亲密的,甜甜的吻,放肆地占领着在徐兰庭曾经抱过无数次、亲吻过无数次的人。
你确实应该好好看看,你是怎么一步步吧陈竹推入别人怀里的。沈知夏的如犹在耳。
活该,你活该啊。
徐兰庭看着他的阿竹,正被另外一个人抱着,光明正大地亲吻着。
甚至,陈竹抚摸着那人金色的发,温柔地、宠溺地,任人为非作歹。
他没有一丝抗拒地敞开怀抱,笑着跟自己的恋人拥抱接吻。
陈竹分明笑得那样好看,可他的笑容却是一把尖锐的刀,直直杀进徐兰庭心口。
好了,不是还要看日落么?陈竹按住那人乱蹭的脑袋,说,走。
余辉下,两人的剪影都是如此般配。他们闲适地坐在柔软的沙子上,彼此依偎,眼底有落日,也有对方温柔的笑。
谁看了不说一句登对,感慨一声岁月静好
疼痛是有度数的徐兰庭曾经的心理学教授如是说,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的疼痛,都跟杯子里的酒一样是有度数的。
当疼痛超载,大脑会自动关闭痛感神经人就会昏厥。相应的,当心理的疼痛超载,人也会出现应激反应,来对抗这种疼痛。
可是,疼痛真的有度数么。徐兰庭深信不疑的理论知识,被陈竹一个笑轻轻摧毁。
当陈竹离开的时候,疼痛度数就已经达到了顶点。
可如今,徐兰庭只体会到了更加深重的、生不如死的痛。
原来,酒精浓度到达一百后,还会往上升。
原来,伤痛没有尽头,大脑也不会自动关闭那个该死的痛觉神经,让他哪怕好受一点儿。
徐总,需要把人带过来么?
有那么一瞬间,徐兰庭是真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沉默了一会,深深吸了口气。直到胸腔里有了一丝空气,徐兰庭才出声,不必。
他再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去面对一切。
残忍又血淋淋的真相,就这样摊开徐兰庭眼前。
他曾经抱过的人、吻过无数次的唇、亲过的眉眼、思念得发疯的人,都陷在了别人怀里,不再属于他。
他的阿竹,已经靠在了另一个人的肩头,吻着另一个人,投入了另一个人的怀抱。
陈竹不再是他的。
徐兰庭闭上眼,沉默了很久。
陈竹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徐兰庭都没有察觉。
或者说,他不敢再看。
直到漆黑的夜色降临,男人才像活过来一般,沉声说:回住宅。
不知为何,今夜的叶熙变得有些急躁。
陈竹跟他确定关系后,两人的进展一直是细水长流,徐徐图之。
牵手,拥抱,亲吻,都跟无数个普通的情侣一般。
可今夜,陈竹能明显地感觉到叶熙的焦急。
哥哥,我就上楼坐坐,什么也不干呀!叶熙眨巴眨巴眼睛,眼底分明藏着坏,看上去又机灵又好笑。
陈竹忍不住摸摸他软软的金发。其实,早在答应做叶熙男朋友的那一刻,陈竹就已经全身心地接纳了这个可爱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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