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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腹应了。 “送哪一等呢?” 府上每日人情往来不断,要根据对象身份分出三六九等来,若送错了,那可就是结缘不成反结仇了。 董康略一沉吟,“从中等中挑个上封吧。” 裴门固然要交好,但此事毕竟是从柴擒虎着手,他不过是个年轻的低品级官员,娶的又是个商女,若送礼太过厚重,来日城中其他达官显贵,乃至皇亲国戚家中办喜事,他又要拿什么送呢? 虽说低调办事,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有一天要露出去,总要忌讳着些。 听了这话,那心腹就有底了。 “大人今日怎的不说见过那女子?” 他早年就跟着董康,亲手做过不少秘事,情分地位非比寻常,所以才敢主动问这话。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董康淡淡道,“亲兄弟尚会手足相残,更何况这些人与我非亲非故,不过一时利害相投,这才临时结盟,岂肯轻易推心置腹……” 柴擒虎那小子外粗内细,大智若愚,看上的小姑娘也不一般,若非有几手绝活,哪怕裴远山性情古怪,落魄了,也断不会轻易收一个商女为弟子。 这么两个野心勃勃的小东西凑在一处,来日保不齐要搅出何等风浪。 他这会儿漏了口风,平添麻烦罢了。 第> 成亲是极麻烦的事, 且不说旁的,光明面上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就够折腾的。 而这六道程序每次都要占卜吉日,再合上男女双方的八字和属相,若要尽善尽美, 有时一年之内都没几个能用的日子。 等六道程序走完, 两年都不算慢的。 纳采本是男方若有意中人, 家里先请媒人去女方家提亲,女方家答应议婚后, 男方家再备礼前去求婚。 后面的问名才是互换庚帖。 但师雁行和柴擒虎并非盲婚哑嫁, 又是师兄妹,彼此熟悉, 如今又在一处, 好些地方就都可以变一变。 女方家是师雁行做主, 对婚事这块儿,江茴更是全由着她的性子来, 故而便将纳采和问名合起来办。 因着师门的关系,这两人才有相识相知的机会, 也算姻缘天定,所以裴远山和宫夫人就做了媒人。 这夫妻二人身份贵重, 远比寻常官媒来得更体面。 柴擒虎不记得自己出生的具体时辰,庚帖便不完整, 只好待来日柴父柴母回信, 再行纳吉。 来之前,胡三娘子还整天带头起哄,喊什么姑爷的, 可如今真到了这一步, 她反倒沉默下来, 活像变了个人似的。 师雁行问时,胡三娘子犹豫再三,还是搓着粗厚的手掌道:“嗨,论理儿,这本不该是我操心的事,可到底跟着掌柜的四五年……” 之前她总觉得掌柜的一个小姑娘风里雨里不容易,想着若是能有个人从旁帮衬一二就好了。 可时间久了,又觉得这样一个人自由自在的,不用伺候公婆,不必相夫教子,挺好。 小柴大人自然是极出色的,又对掌柜的死心塌地,可万一他来日变心呢? 又是个官儿,自古民不与官斗…… 都说男人得势就变坏,她怕来日小柴大人辜负了自家掌柜的。 胡三娘子欣赏柴擒虎,但若跟掌柜的比起来,他就是个外人! 这样的话,胡三娘子没敢出口,忒不吉利! 可不说不代表不想。 胡三娘子说得颠三倒四,好几句没头没脑的,但师雁行听懂了。 师雁行微怔,然后走过去,抱了抱她,“谢谢。” 被抱住的瞬间,胡三娘子整个人都僵硬了,过了会儿才试探着伸出手,笨拙地拍了拍师雁行的脊背。 唉,真瘦! 都是累的! 胡三娘子体格高大健美,抱起来极富安全感,胸大肌也发达,师雁行忍不住又蹭了两下才松开。 见胡三娘子满脸不自在,她噗嗤笑了。 “我会照顾好自己,不让你们担心的。” 胡三娘子挠挠头,也跟着笑了,“行!” 反正除非掌柜的撵自己走,这辈子她就在这儿了,掌柜的去哪儿,她就去哪儿。 管他什么大柴小柴的,只要日后敢对掌柜的不好,她这双拳头可不念旧情! 其实不止胡三娘子,之前师雁行也曾反复思量过,算来她跟柴擒虎真正深入了解的时间并不长,此时谈婚论嫁是否太过仓促了些。 来京城之前,师雁行就想过很久,后来得出结论: 不管理性还是感性方面,这都是最优解。 非她悲观,在这个时代,女子想保持单身只有两条路: 守寡,出家。 前者自不必说,还是先要成亲的。 后者么,若出了家,自然六根清净,也就做不得明面买卖了。 京中早有不少高门贵女不愿委屈自己,或体弱求长生,便假借入道的名头给自己弄个小小道观,或是挂名在某某观名下。 可既成了女冠,哪怕家人疼爱,总不如红尘俗世中自在痛快。 她曾暗中打听过,马上就断了这个念想: 别的不说,不让吃牛肉啊! 这谁受得了? 师雁行天生不喜循规蹈矩,她爱鲜衣怒马,爱华裳美服,爱金珠宝气。 若没了这些,人生该多无趣? 这个时代,单身女子所承受的压力远非后世可比。 早在五公县时,她还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呢,县城孙良才之妻秦夫人就曾动过给她保媒的念头。 只是当时秦夫人没有明说,师雁行看出来了,就装不知道的。 后来大约是孙良才没有糊涂到家,暗中操作断了念想。 而后面的沥州几位官员、官太太,也未尝没有这个意思,若非裴远山在那里挡着,如今还不一定怎样呢。 师雁行深知自己的作风强势,也无倾国倾城的美貌,甚至还是乡野女户中出来的商人,这几样叠加起来,本该劝退所有体面人家。 但她有钱,能赚钱! 娶了她,就等于拥有一座金矿,谁不心动? 当初只是年入几千近万两,就有那么多人动心思,来日师家好味继续扩张,遇到的人和势力也会越来越大。 裴远山能护她一时,却不能护她一世,如果一直不嫁人,早晚会遇到让裴远山也无法拒绝的狠角色。 或许待到那时,师雁行连个正妻的身份都捞不着。 她从很早就开始想应对之策,并做好了要付出一定代价的准备。 能重活一次已是意外之喜,她总不可能什么便宜都占。 成年人了,要现实一点。 差不多就在那个时候,她的生活中忽然闯进来一个卷毛毛。 他年轻而纯粹,热烈而真挚,有城府而无歹意,没有迂腐沉闷到令人窒息的封建大男子主义,鲜活而明媚,看过来的时候眼里只有自己。 没人能够抵挡如此纯粹的热情,师雁行也不行。 她心动了,并决定顺势赌一把。 至少目前看来,她没有赌输。 等待两边父母回信期间,师雁行大部分时间都在找合适的铺面。 事关师家好味下一步发展,光这一件事就几乎摄取了她的全部心神,以至于有几次差点忘了跟柴擒虎的约会。 胡三娘子也从最初对柴擒虎的警惕,渐渐掺杂了一点同情: 原来就算要成亲,掌柜的心里揣的最多的也还是生意呀! 内城的铺面租金都十分昂贵,房东们姿态很高,压根儿不屑于与租客讨价还价,两年起租。 想先来一年试试水? 哦,好的,下一位! 师雁行看了几家,最便宜的两层铺面也要数十两一个月,黄金地段更要百两以上,足足是沥州租金的十倍。 但这是一座彻头彻尾的不夜城,往来皆是腰缠万贯者,专等着你从他们兜儿里掏银子。 看呐,护城河里流淌着的是水吗? 不,是融化了的金银,正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空气中浮动着的都是铜臭。 只要能站稳脚跟,收益何止十倍! 外城的自助餐厅倒还好说,可那个已经不占地理位置的优势了,内城的餐厅既然要走高端路线…… 来都来了,本也投了,与其瞻前顾后,吝啬那一年千八百两的租金,弄个不上不下半吊子,倒不如玩一把大的! 京城的贵人们太骄傲,骄傲得根本不屑于走太远,你必须将各色好货捧到他们眼皮子底下筛选。 在这里,酒香太多,巷子略深一丈,就会被瞬间淹没。 主意已定,师雁行找到本地牙行,打听自己看中的几座酒楼,问什么时候到底,是否有提前转租的意思。 这年月,即便买卖不好,租客也不会在外面张贴“吉房出租”的字样。 得自己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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