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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组再交不出论文,明年就等着和学弟妹们一起上课吧。」教授丢出狠话,带着书离开教室。
「蛋头他们也是很狂,都什么节骨眼了连论文的开头都还没出来。」简日说道。
「可能已经准备好重修的钱了吧。」宋项约失笑。
居应仁默默收拾着书包,今天下午有一场面试。
是英文教授推荐的外商公司,学校有少部分同学受到教授推荐,第一阶段通过的学生剩下两名。
其中一名是英文系的榜首,另外一名,便是居应仁。
她并没有和谁提起过这件事。
「应仁,要一起吃饭吗?」简日问道。
「不了,我胃不太舒服,想先回家吃个药。」居应仁婉拒,说出了半真半假的话。
二人倒是全信了。
「就叫你不要乱吃东西,乱吃就算了,三餐又不定时,难怪一天到晚都胃痛。」宋项约说道。
「是是是,我会改进。」居应仁背起书包。
「走囉。」摆摆手,离开教室。
留下对于自家好友不爱惜自己而感到无奈的二人。
离开教室,往车棚走去。
胃痛是真的,返家吃药是假的。她家根本没有药。
距离面试时间还有半小时,她先是去了便利商店买瓶雪碧,然后等待姍姍来迟的友人。
「抱歉。」罗予丹拿着西装,走进店内。
「没事,刚刚热舞社团练耽误了吧。」居应仁说着,接过西装。
「谢谢。」她说。
「对啊,学弟有一段一直卡卡的,二年级的又不在,所以我留下来指导,结果拖到时间了。」罗予丹顺手拿走居应仁手上的雪碧,大口畅饮。
居应仁走进卫生间更衣。
她没有穿过西装,但教授有特别交代,考官很注重员工的衣着,若能顺利进行面试,穿得正式得体一定加分。
可居应仁没有西装,不过罗予丹家里倒是有。
她表哥的西装,穿在居应仁身上意外合身。
「这样应该看起来可以吧?」居应仁拉了拉西装,看向罗予丹。
「帅呆了。」罗予丹对她比了个讚。
「对了,你的手机从刚刚就一直在震动,不接一下电话吗?」她指向桌面上的手机。
居应仁瞥了眼,是居家人来电。
居侑湳。
「好像很重要。」罗予丹说道。
她感觉得出来居应仁并不想接电话。
可那手机从她来到店内就没有停止响过,甚至她来以前就已经响着了,可见来电者的着急。
与居应仁的厌恶。
她大可以直接封锁对方,可她没有,就放着手机震动。
好像对方的急切在居应仁眼里就是玩笑,又或者,居应仁只是不断的折磨自己。
看在罗予丹眼里,后者的机率更大。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清楚源由,一切仅凭猜想,加上她双手那一道道骇人的伤痕。
居应仁什么也没说,但罗予丹就是知道。
她一直看着她,专注的。
「……」居应仁最终还是接起了电话,唇齿微啟,没有出声。
「太好了,你终于肯接电话了。」
「……」居应仁依然没有开口。
「阿公过世了,希望你能抽空回来一下。」
罗予丹差点没将手里的雪碧洒出来。
居应仁没有开扩音,可站在一旁安静聆听还是能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
「这样啊。」居应仁开口,不等对方说话,先行掛断。
「应…」站在一旁的罗予丹是看傻了眼。
「我也差不多该过去了。」居应仁收起手机。
「你刚刚…」罗予丹欲问些什么,但眼看面试时间将至,短时间内是问不出什么所以然。
居应仁微微一笑,迈开长腿往公司前去。
「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吗?」罗予丹在原地,手里还握着雪碧,低温冻僵了手指。
她隐约闻道丝丝血腥味。
来自她自己的口腔。
劲歌热舞的舞台上,罗予丹摆动着身躯,紧咬牙,不小心咬破了嘴巴。
今天下午居应仁接起电话的语气和表情,令她无法不去在意。
「看dry的闆娘,你们觉得她怎么样?」台下有人正窃窃私语。
「是y大的学生,有钱又会读书,才大三就当老闆,你这种宅宅碰不上啦。」另一个人说道。
「没听过有梦最美吗?」
「那你也要分得清何谓白日梦啊。」友人翻了个白眼。
「诶不是,我听说她性生活也挺丰富,要不到她的心,也许运气好点,至少可以一览〝芳身〞?」
「大三生你也吃?」她摆摆手表示不吃嫩草。
音乐渐渐缓下,罗予丹表演结束

两人原以为她会像过去一样,结束表演先到后场换装,再回来和客人聊天,没想到这次竟朝她们的方向走近。
「诶…刚刚讲得那些话她应该听不见吧…」其中一人低语。
「听得见就有鬼了…」另一人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快要撞断肋骨的声音。
「没想到,你还是来了。」罗予丹开口。
「我…」
「明天放假。」居应仁耸了耸肩。
站在左前方的两人虚惊一场。
「所以就来看看你表演吧。」居应仁晃了晃手中的名片。
「觉得如何?」罗予丹挑眉,她以为居应仁不会前来,所以早在这之前便单独表演给她看了。
「我觉得你在放空。」居应仁说。
「嗯…不对,与其说是放空,倒不如说是含怨?」她思忖。
「总之,你心不在焉,之前在热舞社社办跳得好多了。」
语毕,罗予丹伸手抓住居应仁右手臂。
「跟我过来。」她说,不等居应仁回应,便硬生生拉着她往后抬走去。
居应仁还没搞懂发生什么事,努力回想自己是不是哪里惹到那女人了。
怎么就这么喜欢把她往后台拉?
「把西装脱了。」罗予丹说。
「蛤?」居应仁满脸问号。
「叫你脱你就脱,怕什么。」罗予丹一个箭步上前,替她解开西装钮扣。
「诶不是,你把我抓进来,什么都不说就要我脱衣服,不觉得不太妥当吗?」居应仁抓住对方手腕。
「你今天都没有吃药,对不对?」罗予丹严肃了几分。
「……」居应仁沉默。
「看看你自己。」她指向一旁梳妆镜。
「脸色苍白成那样,你的手现在应该很痛吧?」她问。
「我忘记带药。」居应仁别开眼。
「西装脱掉,我看。」罗予丹态度强硬。
「给你看也没有用,药放在我家,我该回去了。」居应仁说着,转身想离开休息室。
「不要跑!」罗予丹是真的动怒了,用力拉下居应仁右边袖口。
「喂…你…」居应仁无奈,怎么自己没事就惹上这脾气暴躁的女人。
「今天下午…面试过后,你去了你爷爷的告别式了,对吧。」她问,听见自己颤抖着声音。
居应仁右手臂,白色的衬衫沾上了鲜血,贴在居应仁手臂上,原先应该要包覆在上头的纱布不见踪影,她甚至隐约能看出黑色缝线的轨跡。
「去到那里,你做了什么?」
居应仁脱下西装,倚着门,坐在地上。
「弹琴。」她说。
思绪回到今天下午。
『应仁…你来了。』拿下安全帽,居侑湳便上前『认亲』。
『不用招呼我,白包我也没包,看看就走。』居应仁走进灵堂。
看看四週,她有多少年没走进这个『家』?
记忆中的摆设没有太大改变,只是原先摆放着父亲灵位的地方只剩下一张木桌。
她有些想笑,自那晚被拒于门外以后,她没想过自己会再次踏入这个地方,且还是以这样的形式。
『居应仁,你走进来也不用拜一下阿公吗?』居宥火冒三丈,抓住居应仁手臂。
痛。
看来对方忘记那天在日式料理店发生的事了?
『我说过,我只是过来看看。』她经过冰柜,没有望向里头的遗体。
居宥欲开口大骂,被前来阻止的居侑湳领回外侧。
她用唇语示意居宥冷静。
她可没忘记先前居应仁的『脱序行径』,把她吓得不轻呢。
走上二楼,进入小房间,锁上门。
她看见要价几十万的钢琴仍摆在记忆中的位置,轻轻抚过钢琴,一层薄薄的灰尘告诉她,已经很久没有人弹奏过。
轻轻拍去座椅上的灰尘,她坐定。
掀开红布。

十分鐘、二十分鐘、三十分鐘…旋律、节奏没有改变,彷彿只是一台坏掉的播放器。
外头的人越听越烦闷,这栋房子老旧,根本找不到钥匙开门,想要找锁匠,却又被居侑湳阻止。
居应仁就坐在里头,没有停歇的弹奏了近两个小时。
然后,她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啊---』坐上机车,她听见居侑湳的尖叫声。
还不够、不管做什么,都不够。
不够弥补他们在居应仁心中造成的伤害。
『怎么了?』居宥衝进房间,看见血染的钢琴和散落一地的黑白键。
还有居应仁白纸黑字的笔跡。
『就到这里吧,送上两个小时的音乐,还喜欢吗?我想大家都还记得,毕竟这首曲子是你们的哥哥最喜欢的一首曲子。啊,还有,黑白总太单调,来点鲜红添添喜气吧,
拿去检验一下,还会发现彩蛋喔,是居家人的dna呢!』
包裹的纱布被弃置一旁,居宥彷彿能看见居应仁拆开纱布,用力破坏伤口就为了在钢琴上多添几道顏色。
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能这样扭曲一个年轻生命和心灵。
此刻懊悔起来,已经太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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