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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神色一点变化都没有,吊儿郎当,又叫人捉摸不透。
似乎看穿了她,又似乎毫不在意。
逢冬轻轻吸口气,冷风呛进嗓里,她的睫轻轻颤两下:“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陈北炙抬起眼睛。
“逢冬,”她说,“枯木逢春的逢,冬雪消融的冬。”
逢冬
因为下雪的原因,街上的人很少。
逢冬怕黑,她高一的时候被一个流浪汉尾随过,从那之后很少在深夜出门。
周围太安静了,那只小流浪也不知道钻到哪儿去了,她翻出手机给魏长明打电话,振了十几秒铃后,电话被对面挂断。
逢冬看着暗下去的屏幕,没有再拨。
她按着手腕的皮筋,拉长,放开,呼吸很冷,急促。
这是她紧张时的表现,无意识地重复某个动作。
一直到十一点过五分,魏长明的电话才打过来。
“我跑完车了,你在哪儿呢?”
逢冬说:“北新街。”
电话那头传来转锁开门的声音:“回来吧,给你留着门。”
又说:“赶紧点,你舅妈带着孩子回娘家了,明儿我得早起看面馆去。”
逢冬挂了电话,站起来,蹲得太久,她的身上都是僵的,扶着路灯的杆站了会儿才缓过来。
拐角有个人。
她差点惊叫出来,陈北炙抬眼往这边扫了一眼,接着低头打赛车游戏。
他整个人都是倦懒的姿态,一条腿曲起,踩在台阶上,屏幕右上角得分三十五,排在第一,他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狂飙着抢了一路金币,顺手给对面扔了个香蕉皮。
闷坏。
跟在后头的戚辰撞在墙上,说了句卧槽。
逢冬轻轻呼口气,因为紧张而绷紧的神经松下来。
她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京大附中这么多女生喜欢陈北炙了。
陈北炙留在这儿,并不是因为她多特殊,而是出于骨子里的教养,这么晚的天,无论对象是谁,他都会这么做。
顺手帮了,又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分寸感。
逢冬路过他身边时,轻声说了句谢谢,余光看见得分到了三十九分。
回去的时候,魏长明刚洗完澡,给她开了门,又坐回沙发边上看电视。
逢冬往屋里走,想起件事,又折回来:“舅舅,当年我妈妈为什么突然去了镀城?”
魏长明正看得出神,敷衍答:“跟你那死鬼,跟你爸结婚,就过去了。”
逢冬的眼睛垂了垂:“是吗?”
半场球赛结束,中间插广告,魏长明总算有空了,拿遥控把声音调小:“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突然想起来妈妈之前跟我说,她从小在b市长大,不太喜欢南方的热。”
魏长明抓了把瓜子:“你妈从小主意就正,当年要不是因为那事”
说到这儿,他的话头猛然截住,朝逢冬摆摆手:“水刚放好,赶紧洗去,要不还得重放,浪费。”
——
到了周一,逢冬依旧没有钥匙,魏长明的手里只有一把,剩下的不知道被倪蓉收哪儿去了。
在外边冻了一晚之后,她感了冒,头昏昏沉沉的,周一被闹钟吵醒的时候,整个人都没力气。
没法请假。
学校周一下午开始分班考,不参加考试自动分到末班,整个年级的后三个班就是混日子的,里边除了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就是自暴自弃的混子,要么出来就是前途,要么这辈子都没有前途。
分班考只对前几个班才是大事,逢冬从走廊穿过,听着教室里的声音,从一班的读书声,变成三班的窃窃私语,再到五班的吵吵闹闹。
后几个教室反倒安静了,太早了,压根没几个人去。
逢冬推门进班的时候,吵闹的班级有一瞬安静。
然后安静转成窃窃私语,不少视线或明或暗地往她这儿看。
肖柠正跟邻座的女生探讨哪个色号的口红显白,逢冬走过去的时候,听到女生说了句:“这个样,清高什么,指不定跟她妈一样”
肖柠看见逢冬快过来了,才笑着撞了下女生的胳膊:“行了,都是同学,团结友爱。”
逢冬走到座位上,放书包,八卦的话题已经变成了陈北炙今天会穿哪个牌子的衣服。
闲言碎语有时候就是这样,得到的反馈越激烈,传得就越兴奋,它们的存在就是为了把人从精神开始摧垮,然后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得不到反馈,反倒没什么意思了。
逢冬弯腰整理书包时,看见后座的女生脸色发白。
女生叫陈茜,逢冬问:“怎么了?”
陈茜犹豫了一下,现在逢冬被班里的女生们心照不宣地排斥在小团体外。少女带着口罩,只露出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干净,眼尾细细的痣凭空添了几分厌世感。
“出门的时
候没吃早饭,低血糖犯了。”陈茜说。
逢冬正往牛奶盒上戳吸管,动作顿了一下,把牛奶盒推过去。
陈茜接过牛奶盒,这次没什么犹豫了,低头吸了一口,道谢。
逢冬开始做去年的样卷,这里的题型和镀城不太一样,她做得吃力,到早自习结束只写完了选择判断。
教室里太闷,她拿着本单词书去走廊透气。
abandon 放弃,沉溺
abhor 憎恶,痛恨
absurd 荒谬的,不合理的
她的手机收到一条群发消息。
二十三号十七点,1a507,商演选拔。
逢冬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合上书,整个人都轻快起来。
她参加选拔,不止因为需要那笔演出费来解燃眉之急。
g赛之后,她将近一年没有站上过舞台了。
她往回走,转过拐角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
有人在说话。
“新来的转校生的事你听说了没,贼正的姑娘,就是名声不太好。”
“我怎么听说不是这么回事,说是她舅妈因为钱的事过来闹,人姑娘都哭了。”
“哭了?”
“我同桌刚回来说的。”
逢冬没有听墙角的习惯,被迫在这儿听了段关于自己的八卦,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出去。
几个人往这边走的时候,她下意识往后让了让,没站稳,被人扯了一把。
逢冬扭过头,陈北炙松手,要笑不笑地看她一眼,显然是听了全程。
那几个人过来的时候,逢冬往他后边站了站。
陈北炙的手放在裤袋里,没动。
角落就这么大,他以看戏的模样睨了逢冬一眼。
逢冬低头,发现他手背上的创可贴还是透明的,不知道是之前的那个,还是换过了。
她紧张的时候会有点呆,跟平时清冷的模样不太一样,比如现在,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盯着那个创可贴发愣。
陈北炙顺着她的视线看,看完懒洋洋地打了个口哨。
刚走过去的几个人回了头。
逢冬紧张得呼吸都僵住了。
回头的几个人都喊炙爷。
他们也看见了陈北炙后边的姑娘,不过离得有点远,陈北炙又比逢冬高了大半个头,看来看去,就看到缕微卷的发,和少女漂亮的颈窝。
陈北炙抬眼,纠正:“没哭。”
逢冬站在他后边,从脸蛋红到耳朵尖。
几个人还愣着没弄清状况,陈北炙的右手抵在前额,撩起眼皮。
目光透着邪坏劲,侵略性十足。
i> 这回明白了。
预备铃响,逢冬往五班走,陈北炙往一班走。
路上碰见戚辰,戚辰打远处看见了逢冬,但没看清脸:“那姑娘谁?看着挺乖。”
陈北炙:“刺猬。”
看着乖,一身刺,竖起来的时候扎人。
一句话断了戚辰的念想,戚辰喜欢粘人的,作点最好。
他啧一声,知道问不出来了,换话题:“听说赵玉楠这回要为你考一班呢,人连周末的趴都不去了,寒窗苦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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