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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露的电话打过来时，许姗姗刚参加完外公的葬礼，连续三天不眠不休的守夜，加上此前长达十二小时的值班，极度疲惫的状态下，以至于葬礼一结束她沾床就睡着了，从早上到下午，如果不是被电话铃声吵醒，她大概率可以睡到第二天凌晨。
而周露把她吵醒的原因，仅仅只是为了一个完全不相关的人。
听说杭颀出车祸了，还住进了你们医院！
嗯
许姗姗有气无力地回应，那头立刻传来浮夸的鬼哭狼嚎，那他伤得怎么样？真的像网上说的伤得很重吗？
不清楚
她忙得没空睡觉，哪知道网上怎么传的。
许姗姗拍拍昏沉沉的脑袋，直言说：我现在很困，没别的事我挂了
周露愤怒地控诉：我喜欢的人出车祸，你知道我现在有多难过吗？
而她却只想着睡觉，不可原谅。
晚上我来找你，咱们当面聊！
我这几天请假回家了，不在淮宁。
咦，你们医院会放你休假？
我外公去世了。
那头默了几秒，显然非常震惊，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天。
那天正好轮到她值夜班，整晚都处于忙碌状态，刚出手术室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她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人已换上寿衣装进了棺材里。
抱歉，我都不知道
没事。
聊了分钟后挂断，许姗姗放下电话，盘腿望着窗外绯红的夕阳发了会呆，静静地穿鞋下床出了房间。
下午四点，不上不下的时间点，吃中饭不合适，吃晚饭又太早，更何况家里还没吃的，许姗姗去厨房兜一圈后，回房揣了几十块钱出门。
弄堂口小卖部进的货十年如一日都是那些，她在小卖部里转一圈后，又回到入口拿了两个卤蛋和一盒泡面。
小卖部提供泡泡面的热水，等面泡软的空档，她去冰柜里拿了根旺旺碎冰冰打发时间。
碎冰冰折成两段的同时，遮光的门帘被人从外面掀开。
四目相对，双方都一怔。
许姗姗最先回神，扬起笑脸：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早上，你呢？
陈况一边说话一边从货架上拿了盒泡面，许姗姗吮着手里的碎冰冰答：比你早一点。
他往泡面里加热水，两人各站在长桌的一头等面泡软。
店老板在看电视，男女主角尴尬的台词对白时不时传过来，许姗姗将碎冰冰嚼出声，没话找话：好像挺久没见面了。
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陈况当年大学没念完就入伍了，而许姗姗在省城的医院上班，一年到头也没几天假，是以两家虽然住得近，却实在没什么碰面的机会。
两年。
啊？
陈况说：两年没见了。
哦。
她点点头，揭开泡面盖子，叉子伸进碗里拌面。
葬礼结束了？
陈况问。
嗯。
两人依次拉开椅子并排坐下，许珊珊吃面的同时想起件事：对了，赵梦霏明天婚礼你去吗？
赵梦霏？
嗯。
谁？
我们初中同学，高中跟我一个班的，就以前坐我前面那个女生啊。
她和陈况在读高中前都是一个班的，赵梦霏是他们的初中同学。
陈况想了想终于把脸和人对上，哦。
许姗姗看他这反应大概猜到了答案，无语地翻个白眼，看来能让你记住的同学还真没几个。
嗯。
一个话题结束，两个人埋头吸溜面条。
这时外面传来人声，许姗姗抬头一看，是她妈妈吴玉秀回来了，手里提着打包回来的饭菜。
许姗姗默默地把没吃完的泡面藏到桌子底下，一边冲陈况使眼色。
但已经来不及了，吴玉秀看到了他们，走到小卖部门口，先问候陈况：小况休假了？
陈况点头：秀姨。
嗯。
吴玉秀瞥了眼极力降低存在感的女儿，交待：回来吃饭，小况一起过来吗？
谢谢秀姨，不用了。
陈况示意面前的泡面：我吃这个就行。
许姗姗忙举手谄媚地应：我吃我吃，你先回去，我跟陈况好久没见面了，再聊两句就回来。
嗯，早点回来。
吴玉秀刚办好父亲的葬礼几夜没合眼，没精力管这些小事，瞟了眼两人没说什么先走回去了。
许姗姗从抽屉里端出泡面，呜呼哀叹：一个三十岁的人了连吃泡面的自由都没有，说出去谁敢信。
秀姨总归是为你好。
呵呵。
假惺惺。
她人生的第一碗泡面还是他带她吃的呢。
许姗姗几大口吃完剩余面条，面碗往垃圾桶里一扔，我回去了，有
空再聊。
嗯。
回到家里。
餐桌边只有妹妹许迟一个人在吃饭，妈呢？
许迟一扬下巴：卧室里，她说要睡一会。
才吃过泡面，许姗姗象征性地给自己盛了半碗饭，在许迟对面坐下。
对了，陈况哥回来了。
许迟低着头扒饭，边玩手机边告诉她。
许姗姗应答：我知道，刚才碰到了。
嗯。
两人面对面坐，许迟问她：我明天回学校把被褥搬回来，你要不要一起进学校看看？机会难得。
平桥一中自从改为全封闭式管理后，非本校在读生一律禁止入内，连往届的毕业生都不行。
许姗姗心中百感交集：你也毕业啦。
她比许迟大近一轮，自己的高中时光宛如昨日，眨眼间妹妹都毕业了。
趁暑假有空，多跟同学们聚一聚，以后不一定能见到了。
许迟耸肩：没这么夸张，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想见谁打电话约出来不就行了。
许姗姗笑笑，懒得和她争辩，说：我明天下午以后有事，早上去行吗？
可以是可以，但你要去干嘛？
参加同学婚礼。
啧，我还以为是约会呢。
这无疑是往大龄单身狗许姗姗的心窝上捅刀，你可以闭嘴了。
恼羞成怒。
许迟小大人似的唉声叹气：我的姐夫估计都还没出生吧。
许姗姗决定换个话题：学什么专业考虑好了吗？
还没，妈的意思是跟你一样。
绝对不要。
吴玉秀是护士，许姗姗当初就是听了她的话高考志愿填了医科大，说是就业有保障，越老越吃香，但没说有加不完的班，她这次回家是她工作以来第一次休超过一周的假，跟主任好说歹说才批的。
许姗姗撸一把愈发堪忧的发际线，如果人生能重来，她绝对不会学医。
许迟还在补刀：有你这个前车之鉴，我不会再犯傻的，我可不想忙到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
许姗姗的内心受到十万点伤害，对面的许迟把手机举到她近前，省二医，这不就是你们医院吗？
嗯。
她在刷微博，畅销书作家杭颀出车祸昏迷不醒一事这几天一直在热搜上挂着。
许姗姗叹气，表示不解：不就一写书的，怎么你们一个二个都这么关心他？
因为长得帅啊。
次日。
许姗姗早上陪许迟去寝室搬行李，下午去参加高中同学的婚礼。
婚礼举办地点在城里的凯龙酒店，新人和双方父母在入口处迎接宾客，十余年不见，许姗姗走到近前了赵梦霏才认出她，短暂地愣神过后，两个老同学拥抱。
抱歉了，你变化有点大，我没有立刻认出来。
没事没事，结婚都忙得晕头转向的，可以理解。
哈哈，我带你去找沈越他们。
好。
印象中赵梦霏非常腼腆，和男生说几句话就脸红，连她都要结婚了，自己这个异性朋友无数的却还孑然一身。
许姗姗不得不开始反思，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赵梦霏领着她往婚礼大厅里走，今天真的太忙了，招待不周敬请谅解。
没关系的，你先忙。
她已经看到了熟面孔。
赵梦霏说：那我过去了，等会再来找你们。
好。
许姗姗往老同学一桌走，大老远就听到沈越嬉皮笑脸地调侃：难得难得，我们许大医生竟然有空来吃席。
许姗姗在他旁边坐下，等你结婚了我也会出席的。
单身狗何必互相伤害。
外公去世的事她没跟高中同学说，一桌十来个人嘻嘻哈哈地跟她打招呼，大部分人都好几年没见过面了，光是寒暄都花了十多分钟，听说她在省二医上班，一个男生惊讶的啊了一声，杭颀是不是就住在那里？
嗯。
这个名字最近在朋友圈出现的频率有点高，女生就算了，连男生都
杨博你也是他粉丝？
杨博摆手：粉丝倒算不上，高中校友所以才关注多一点。
许姗姗诧异：校友？
平桥一中的？
见她一脸懵，沈越投来鄙视的眼神：你竟然不知道，他跟我们同一届，隔壁2班的。
她左右摇头：我又没看过他写的书。
书改编成的电影倒是看过一部，大学时陪周露去电影院看的。
看来你以前去2班都只顾着看你家陈况了。
你家陈况。
许姗姗很久没听到谁这么调侃自己了，她一巴掌重重拍在沈越背上，别乱说，我跟他就是好朋友。
沈越正在喝水，差点没被呛死，暴力狂，你单身是有原因的
滚。
话题绕到婚嫁上，
沈越作为男生人浪爱玩就算了，许姗姗还单身倒是同学们没想到的。
姗姗你没结婚你爸妈不催你吗？
不催啊。
这也是她觉得意外的。
不瞒你说，我们高中时都以为你跟陈况在偷偷谈恋爱呢。
对对对，这么多年没联系，我以为你们已经结婚了。
一班的人认识陈况，一部分是因为他长得帅会打篮球，更多的是因为许姗姗总跑去隔壁班找他。
她叹气强调：我跟他真的只是朋友而已。
肯定是因为你太暴力了所以他才不喜欢你。
说这话的是沈越，许姗姗微笑，桌底下毫不留情一脚踹过去。
他吃疼地闷哼一声，可算安静了。
许姗姗不想谈论陈况，换了话题：你们还记得体育场旁边的那些香樟树吗？我今天中午陪我妹进学校搬行李，树干长得比大腿还粗了。
你妹？就以前你带来教室上课那个？
沈越很惊讶。
嗯，就是许迟。
连她都毕业了？
嗯。
沈越不由感慨：时间过得真快，我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五六岁的时候。
毕竟我们也毕业十余年了
酒席结束，一拨人转战ktv，散伙时已深夜。
车子在路口停下，许姗姗推门下车，沈越的脑袋探出窗外：到家了发个信息。
嗯，路上小心。
走了。
沈越吩咐前座的代驾，挥挥手摇上车窗，许姗姗目送车子远去后转身往家里走。
脱离了主路的小巷灯光暗淡，她垂着脑袋漫不经心地走着，见地上乍然出现个人影，吓得差点叫出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吓我一跳。
她拍拍心口，惊魂未定。
是陈况。
他示意手中的购物袋：出来买吃的。
哦，我才喝完赵梦霏的喜酒回来。
你昨天说过。
家在同一个方向，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地上的人影部分重叠在一起。
许姗姗受不了身周的安静，笑嘻嘻地找话题：听说以前你们班有个叫杭颀的男生，他现在成了畅销书作家你知道吗？
不知道。
所以真不怪她孤陋寡闻，连同班同学都不知道。
你打听他干嘛？
他出车祸了，现在住在我们医院的重症病房里昏迷不醒。
许姗姗叹气，告诉他：手术我参与了，早知道他是校友，我一定会更努力的。
虽然本来就全力以赴了，但总觉得还有提升的空间。
她揉一揉因为饮酒而发热的脸颊，看到透明购物袋里有酸奶，手伸过去：给我一瓶。
陈况拿了一瓶递出去，她揭开瓶盖仰头灌下半瓶，满足地呼出一口气。
陈况皱眉：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就几瓶而已啦，沈越喝得比我还多。
沈越？
嗯，估计你也忘记是谁了。
没忘。
1班的学生因为她认识了陈况，同样的，陈况也因为她认识了不少1班的人。
今天一桌十多个人，就我和他还单身，还有人开玩笑说让我们干脆凑一对算了，老同学知根知底的。
你同意了？
怎么可能。
许姗姗摇头失笑，我只把他当好朋友啦，而且我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她和他说了说班上几个人的现状，大概是才见证过别人的婚礼，忍不住长叹：如果人生能重来一遍，我一定趁读书时就把男朋友找好。
你很着急结婚吗？
唔不着急吧，就是有点遗憾，别人的青春都精彩纷呈，我却就只有考试做题。
喜欢的人没在一起，也没被谁喜欢表白过。
陈况沉默听着，没发表任何感想，不知不觉，两人来到了要分别的岔路口。
许姗姗仰脸看黑漆漆的夜空，肯定是酒精上头了，竟然问他：你和胡雪优怎么回事？怎么就分开了？
他过了半晌才冒声：不合适。
就这样？
不然呢。
行吧。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抿抿唇，想一想，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了，便挥挥手：那，再见。
嗯。
他迈步往自己家走，许姗姗望着他利落离开的背影，也转身走向自己家。
喂。
她驻足回头，嗯？
他几步来到她跟前，将提着的购物袋塞到她手里，一句话没说大步离开。
许姗姗低头看购物袋里的零食，愣神过后笑笑。
就这样吧。
回到家，客厅的灯亮着。
怎么还没睡？
许姗姗问在沙发里坐着的吴玉秀。
睡着了，起来上个厕所。
吴玉秀答道，
打量她一眼后回了卧室里。
换好拖鞋的许姗姗回到自己房间，她将零食放在窗前的书桌上，筋疲力尽地倒进柔软的床里。
有人来敲门，她有气无力地喊了声进来。
许迟推门进屋，将两本册子放在她桌上，你的东西。
两本同学录。
你从哪找到的？
储藏室，当初家里翻新，妈妈把你的好多东西都堆到了那边。
看到桌上有零食，许迟拿了包薯片拆开，贱兮兮地笑：你和陈况哥一起去喝喜酒的？我和妈妈看到你们一起回来了，两个人站门口不回家，依依不舍的，嘿嘿。
许珊珊趴在床上，无精打采地解释：路口碰到的。
哦。
许迟嘎嘣咀嚼薯片，嘴角往下一撇，说：没什么事我回屋了。
嗯，退下吧，我洗一洗也睡了。
那晚安。
她揣着几包薯片辣条走了，许姗姗翻个身面朝上方，慢吞吞地爬起来去洗漱。
一身臭哄哄时只想赶紧洗完睡觉，洗完躺到床上后却没了睡意，脑子比任何时候都清醒，看到桌边放着的同学录，她无事可做地伸手拿来一本翻开。
她高中时经常去别的班串门，相应的认识的人就多，光同学录就写了厚厚两大本。
说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翻开同学录，当时高考结束后她忙着毕业旅行，两本册子被顺手塞到了书架上，后来又被吴玉秀转移到储藏室里，如果许迟今天没翻出来，她大概七老八十了都记不起还有这玩意。
不得不说那时候的日子比现在有趣多了，许珊珊一页页翻过去，时不时被那是的留言逗笑，翻到中间时，纸页间忽然滑落一样东西。
她轻轻捻起来。
是一支干枯的栀子花，夹花的纸张间还残留着花的香气，虽然高中干过的蠢事有点多，但她可以确定花不是自己放进去的。
她的注意力转回到同学录，视线落在夹着花的那页纸上，他默念上面的内容，看完最后一个字，久久不能回神。
隔壁屋。
许迟还没睡在玩手游，听到有人进来头都没回，干嘛？
许姗姗抱着同学录冲进来，翻到那一页打开放在她面前，你看！
许迟敷衍地快速瞥了眼：什么？
情书，写给我的，有人跟我表白了。
她神采飞扬地炫耀。
游戏里传来ga over的语音，许迟放下手机，真诚发问：所以我要有姐夫了？
许珊珊干笑：你想多了，这是十多年前写的。
许迟无语地摊手：那你给我看它干嘛？
有人暗恋过我啊，跟你一个小朋友说你也不懂，等我拍照给沈越看，让他嘲笑我没人喜欢
她一溜烟又走了，来如影去如风，许迟仰天长叹。
她姐真的该谈恋爱了。
回到房间，许珊珊躺在床上拨弄手机，图片发送成功后又打了几个字过去。
不会是你写的吧？
沈越还没睡，回得很快：我是个正常人。
喜欢她就不正常了？
许珊珊咬牙切齿，果断将他拉进黑名单里。
混蛋。
那么问题来了，会是谁写的呢。
她在脑海里细数高中经常接触的异性，首先排除掉陈况和沈越，其次是当时就有女朋友的男生，发现答案是无解
她往后一仰倒进床里，同学录盖住整张脸。
窗外突然下起了雨，平桥这段时间的天气一直如此，白天阳光明媚但不耽误夜间狂风骤雨，有时候还伴随几声惊雷。
喜欢就表白嘛，没准她也喜欢他呢。
她心里嘀咕，不由回想到遥远得像上辈子的高中时光。
唉
真的很想知道是谁啊，如果能梦回过去知道是谁写的就好了。
她闭上眼睛，鼻尖萦绕着栀子花的清香，困意袭来，逐渐沉入梦乡。
3
许姗姗你快别睡了，要上课了！
伴随着一中万年不变的上课铃响起，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吵吵，让我再睡一会儿
上个屁的课，她都毕业了。
许姗姗拿走盖在脸上的书，翻个身脸朝下继续睡。
那人却不识好歹，抓着她的肩非要把她摇醒。
许迟你皮痒了是吧！
什么许迟？我是卢畅！
卢畅？
许姗姗倏忽坐起，睁开眼瞬间醒了。
还真是她高中同桌卢畅。
你怎么会在这里还穿校服，不对，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明明是在家里睡着的
微风吹拂，细碎的阳光从香樟树的树叶间洒落下来，不远处的主席台挂着一中的八字校训，目之所及的景物提醒她此刻身在一中的体育场。
我看你是睡糊涂了。
卢畅揉一把她乱糟糟的鸡
窝头，拿上自己的书包火速往主席台前跑了，快一点，体育老师已经来了！
周三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体育老师虽然和蔼可亲，但最讨厌学生集合时迟到，被逮到了轻则跑800，重则学蛙跳。
许姗姗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只凭着对800米的恐惧本能地跟上，走到一半又跑回去把和书包捡回来，而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去集合。
结果还是没逃过跑800米。
她体能本就菜，两圈跑下来去了半条命，唯一庆幸的是老师没再折腾别的，热完身就放他们自由活动了。
随着老师一声解散，学生们三三两两走开，卢畅激动地拽住她胳膊，走走走去操场，我们班和2班在比赛。
许姗姗还处于懵逼的状态，什么比赛？
篮球赛啊，你家陈况也在，快一点，晚了没位置了。
几分钟后，篮球场。
1班和2班在学校出了名的帅哥多，来看比赛的人数可想而知，尽管没几个是真的为了看比赛而来的。
许珊珊混在人堆里，看着球场上跑来跑去的两拨人，却怎么都看不清人，过了会才记起高中时还没做近视手术，难怪满屏都是马赛克。
这个梦也太逼真了。
她以为是梦，小声嘀咕的同时从书包里翻出只在上课时才用的眼镜戴上。
世界一瞬间恢复清晰，一个男生运球从她眼前经过，接着一跃而起投出个漂亮的三分球。
啊！是你！
叫什么来着？
杭颀？
许珊珊不自觉喊出来，声音淹没在震天的喝彩浪潮里，他却像感知到了似的，冷凉的目光朝她这边投来，仅仅一秒就又挪开了。
许姗姗将手放下，这是她头一次仔细看这位隔壁班的校友，妹妹许迟的话在脑海里闪过。
因为长得帅啊。
一般般吧，太凶了，看他一眼而已就瞪人。
她在心里评价，开始在人堆里找寻陈况。
此时陈况正背对她给杭颀传去一个球，后者踮脚，做出个要投篮的假动作又把球传回去。
陈况接到球轻轻一跃，哐嘡一声，球进了。
又是一阵激昂的喝彩声。
许珊珊望着少年陈况的脸愣了会，莫名地湿了眼眶。
打了两节中场短暂地休息，她没像以前一样凑过去找陈况说话，而是拉上卢畅去了学校的小超市。
卢畅大四后去了日本读研，同桌两个这些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好不容易见到她，尽管是梦，许姗姗还是有说不完的话。
但这个梦也太长了，我一瓶水都快喝光了怎么还不醒。
西边红霞满天，将地上的影子无限拉长，她们并排坐在体育场的台阶上，许珊珊灌下瓶子里的最后一口水抱怨。
什么梦太长了？
卢畅不解地询问，对于没看完比赛就被拖走很不满。
反正都是假的，许姗姗不妨告诉她：我现在在做梦，其实现实里我们都毕业好多年了。
以为她又在说冷笑话，卢畅配合地假笑：哦。
许珊珊一脸严肃：我是说真的，现实里我成为了医生，单身三十年没对象。
那我呢？
卢畅问她。
你也很苦逼，一个女的竟然去学机械哈哈哈。
卢畅皱眉，见她的确不像在开玩笑，一脚踩在她的脚背上。
许姗姗倒吸口凉气，眼睛都瞪直了。
疼吗？
许姗姗怒吼：你说呢！
疼就对了。
卢畅撇嘴，手掌覆在她额头上，让你少看点奇奇怪怪的偏不听，脑袋都变傻了。
说得好像你不看一样！
她买的课外书哪本不是全班传阅，过半学期再回到她手里都变旧了！
但我不会糊里糊涂地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我是说真的。
她不太确定地强调，卢畅毫不犹豫地又踩了她一脚，还是梦吗？
许姗姗痛得咬牙：不是了。
痛得太真实了，不可能是梦。
她真的回到了过去。
那么为什么会回到过去呢？
许姗姗回想自己看过的穿越，表示非常不解，她一没被车撞二没被雷劈，睡个觉的功夫就回来了？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整个晚自习的时间，晚上放学，迅速适应了学生身份的她跟同学们说说笑笑地走出教室。
陈况等在门口，许姗姗看到他的身影，脚步一滞在几米外站定。
她和陈况分别太久了，久到她快忘了原来他们曾经那么要好，一起上学放学，想见面就去对方的班级或家里，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有说不完的话，不像后来。
发什么呆？
陈况见她傻站着没过来，出声催促。
许姗姗咧开嘴笑，几大步走到他身边，走吧。
两人加入放学
大军，跟着人潮往校门口走，陈况走在她一侧，时不时侧头瞥她一眼，欲言又止。
许姗姗留意到了他的视线，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脏东西？
没有。
经过奶茶店时，他脚步略作停留，喝不喝奶茶？
你请客吗？
爱喝不喝。
喝！
她回答得很果断，接着感到不解：怎么想起来要喝奶茶？
他一直很嫌弃这类垃圾饮品，只在惹她不开心时才会陪她喝。
有喝的就行了，别啰嗦。
他不耐烦地嘀咕，跟老板点了两杯珍珠奶茶，低下头掏钱。
许姗姗抱臂，扯嘴角冷笑：再这样下去你会失去我的。
那别喝了。
陈况把纸币塞回钱包里转头要走，许姗姗忙抓住他的胳膊把人拖住，哎呀哎呀我开玩笑的，老板麻烦来两杯大的。
他并非真的要走，瞥一眼狗腿的某人，重新掏钱递了出去。
许姗姗别过头悄悄撇嘴。
小气鬼。
今天篮球比赛，你怎么提前走了？
走出奶茶店两人各捧一杯奶茶，他问。
啊
许姗姗吸奶茶，记起了以前他的每一场比赛自己都是看完才走的。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陈况没吭声。
许姗姗深呼吸口气：因为当时我在思考，其实我是从十年后过来的，三十岁的我，成了省二医神经科一名优秀的美女医生，追我的人从我们医院排到东阳路，而你
陈况没让她说完，用一个法式小面包堵住了她的嘴。
他抬手掌心贴上她的额头，没烧。
她小时候发烧经常胡言乱语。
嘴巴被堵住的许姗姗：
连陈况都不相信自己。
许姗姗决定将自己来自未来的秘密烂在肚子里不再告诉任何人，反正没准哪天一觉醒来又回去了。
重要的是当下。
既来之，则安之，命运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那她不妨将一些曾经应该做却没做的事办了。
你这几天很不对劲，像换了个人一样。
课间时间，沈越凑到她桌前非常严肃地说道，同桌卢畅附和:我也发现了，姗姗你不仅迟到了还上课睡觉，作业也写得乱七八糟。
不止呢。
沈越面露探究，犹犹豫豫地去扯她扎成马尾的头发。
许姗姗懒洋洋地转笔，没将他以下犯上的行为放心上，姐姐大人有大量，不跟幼稚无聊的人计较。
婚宴上沈越的话不无道理，她决定痛改前非，成为一个温柔稳重的人。
那这样呢。
沈越手伸进她桌洞里掏出她最爱的大苹果，张嘴毫不犹豫地咬下一口，贱兮兮地嚼出声音给她听，典型的讨打行为。
许姗姗满不在乎地摆手，吃吧吃吧，吃死你。
卢畅和沈越对视一眼。
真中邪了？
你们才中邪了，一边玩去别来烦我。
别人穿越回高中都是好好学习努力搞事业，许姗姗却不同，她上一次因为学习耽误了搞对象，如今人生重来，她决定体验一次早恋的感觉，并且连目标找好了。
她从桌底下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照脸，头发浓密，苹果肌饱满，这是十七八岁风华正茂的自己，不来一段轰轰烈烈的校园早恋都对不起这次穿越。
对于早恋的对象，许姗姗的首要条件是学习成绩不能差，最好以后考同一所大学避免毕业季分手的尴尬，也省了大学再重新找对象的麻烦。
高三正面临高考，不能耽误学长们考大学，高二的同级没新鲜感，全部排除后，只剩下高一的了。
经过一周的考察，她将目标锁定在一个叫宋昭的学弟身上，不仅学习好长相佳，最重要的是脾气很温和。
许姗姗喜欢温柔的人，她在收集好他的个人信息后，连夜就把告白的情书准备好了，说起来还得感谢她睡前看的那封别人写给她的情书，现成的内容照抄照搬，省下了组织语言的功夫。
接下来是怎么送出去。
这天傍晚打扫完卫生后，她怀揣着粉色的表白信鬼鬼祟祟地溜出了教室。
她已经打听过了，学弟今天放学后会去体育馆打羽毛球，她要做的就是在暗处守株待兔，等学弟一个人时立刻冲上去表白。
那么问题来了，学弟的身边什么时候才会没人。
她躲在观众席一角，远远怒瞪和宋昭打球的几个男生，耐心即将耗尽。
你怎么在这里？
头顶落下一片阴影，不妨身后突然冒出声音，许姗姗吓得回头。
杭颀绕过一排座位来到她正前方，又问了一遍：你来做什么？
他手里拿着一只羽毛球拍，不确定是因为才运动过还是别的原因，脸色有点泛红。
许珊珊不动声色地将情书塞到屁
股底下，举手自来熟地打招呼：杭颀同学你好，我是隔壁班的许姗姗。
嗯。
他的态度稍显冷漠，许姗姗却并未气馁。
她没有看错，刚才跟宋昭打球的人里的确有他。
这厮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她拍拍自己旁边的空位，讨好地笑：难得在这边碰到，不如坐下来聊会儿天？
杭颀没有坐下，抱臂居高临下地俯视她：那是什么？
许姗姗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右边，原来是信封露出了粉色的一角。
这个不瞒你说，其实我是来表白的。
见藏不住了，她大方地实话实说，反正又不是熟人。
表白？
嗯。
她指了指中央的羽毛球场，宋昭学弟，你跟他熟吗？
杭颀皱眉：你要表白的人是他？
嗯。
你喜欢他？
嗯，宋昭学弟很优秀。
她腼腆地笑笑，提出请求：我看到你刚才跟他打球了，你能帮我把他叫过来吗？
不能。
对方的拒绝过于干脆，许姗姗笑挂不住，僵硬地挥手，那拜拜，我等他有空了再来。
杭颀望着她等不及开溜的背影，把人叫住：慢着。
怎么了？
他垂眸扫了眼她手里拿着的粉色信封，说：给我，我帮你交给他。
她顿时面露喜色：真的吗？
嗯。
许姗姗将表白信交到他手里，太感谢你啦。
她收回先前的评价。
这是位面冷心热的好人！
送完情书，许姗姗回了教室上课，晚上下晚自习，陈况照旧来一班门口等她。
走吧。
她哼着歌蹦蹦跳跳地出来。
心情很好？
还行。
两人混在放学的队伍里缓慢往校门口移动，她想到白天时发生的事，跃跃问他：你知道你们班的杭颀他喜欢什么吗？
我跟他不熟。
那你能帮我打听一下他都有些什么爱好嘛？
她打算事成之后好好谢谢一下人家，但陈况显然想多了，投来一瞥：你喜欢他？
这是今天第二次被人问这个问题了，许姗姗表示诧异：怎么可能，我跟他四舍五入等于不认识，只是他帮了我一个小忙，我想谢谢他。
什么忙？
嘿嘿，秘密。
他皱了皱眉，到底没再追问。
4
情书送出后，许姗姗老老实实地等了三天。
第三天是周六，想到周天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还要受答案未知的煎熬，她按耐不住了。
杭颀边甩掉手上的水珠边走出男卫生间，不妨拐角处忽然伸出一只手将他拉住。
他甩水珠的动作生生顿住。
是许姗姗。
她伸出一指在嘴唇处比了比，而后不由分说将他拉到了几米外的大理石柱后面。
那封信你帮我交给宋昭学弟了吗？他怎么说的呀？
信封里除了手写的情书，还有一张她特意找照相馆拍的照片。情书送出后，许姗姗老老实实地等了三天。
第三天是周六，想到周天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还要受答案未知的煎熬，她按耐不住了。
杭颀边甩掉手上的水珠边走出男卫生间，不防拐角处忽然伸出一只手将他拉住。
他甩水珠的动作生生顿住。
是许姗姗。
她伸出一指在嘴唇处比了比，而后不由分说将他拉到了几米外的大理石柱后面。
那封信你帮我交给宋昭学弟了嘛？他怎么说的呀？
信封里除了手写的情书，还夹了一张她穿裙子拍的照片，鹅脸蛋长发披散，是她迄今为止最好看的一张单人照了。
给他看了。
杭颀说。
许姗姗难得露出羞涩的表情：那他的意思是
他现阶段只想把精力放在学习上。
啊
许姗姗叹口气，非常惋惜，她曾经就是因为沉迷学习耽误了谈恋爱的最佳时机才单身到三十岁。
那能再麻烦你一次，帮我把信要回来吗？
东西在我手里。
她朝杭颀伸手：太好了，那请把信还给我吧。
八百字呢，她花了一晚上写的，学弟不要她还可以送给别人。
杭颀对她的反应颇为意外：就这样？
不然呢？
他拒绝了你，你不难过吗？
天涯何处无芳草！
许姗姗暗自腹诽，面上摆出郁闷的样子：其实有一点的
杭颀观察她的表情，似乎是想看出其中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许姗姗小声催促：快上课了，不然杭颀同学你先把信还给我？
他摇摇头拒绝，理由是：他是我表弟。
许姗姗都愣了：什么？
这两者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杭颀振振有词地表示：我并不认为你会就此罢休，作为他的表哥，未免你再去打扰他，这封信先暂时由我保存。
许珊珊举手发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再打扰他，其实我还有备选目标。
备选目标？
对呀，旁边二中的校草。
虽然她还没见过这位校草什么样。
他似乎冷笑了下，告诉她：那我更不能还给你了。
为什么？总不能二中的校草也是你表弟吧？
二中校草当然不是他的表弟。
杭颀提醒她：为了整顿校风，学校上个月成立了严打早恋的专班队伍，你不知道吗？
上个月她还没过来呢，但印象里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所以呢？你不会还要去举报我吧！
都是学生，没仇没怨的，不至于吧！
杭颀嘴角上扬：不用举报，这支队伍由老师和学生组成，我刚好是学生这边的代表。
撞枪口上了。
没等许姗姗想出解决办法，上课铃打响了，见杭颀要走，她急忙抓住他的手臂：杭颀同学我错了，我以后都好好学习，绝对不再触犯校纪校规！你给我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他扫了眼抓着他小臂的手。
许姗姗讪笑着松手，双手合十朝他一拜：真的拜托了。
她紧闭着眼，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似乎很害怕的模样。
他别过头，走出去几步云淡风轻地摆手：再说。
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就这么被没收了，没收的人不是老师也不是家长，而是个跟她一样的学生。
许姗姗心有不甘，却也只能认栽，而更糟糕的还在后面。
周一早晨下发上周英语小考试卷，她的分数惨不忍睹到一下课就被英语老师叫去了办公室。
偷偷谈恋爱了？
一进门英语老师老孙就如是问，许姗姗心头一梗，苦笑：您看我像偷偷谈恋爱的样子吗？
她倒是想，可惜表白信都被没收了，还要时刻面临着被举报的危险。
老孙面露探究，上下打量她评价：面色蜡黄，不修边幅，是不像
我谢谢您咧。
孙老师拍拍旁边的空位置：坐，说说怎么回事？
许姗姗干笑，挨着板凳边角坐下，急中生智：那天身体不太舒服，老师你懂的。
嗯，我猜也是。高二是关键时期，绝对不能放松，要谈恋爱高考以后有的是时间，以你现在的成绩，只要高考发挥稳定，考重点的概率还是挺大的，你以后念什么学校，很大程度上也决定了你另一伴是出自什么学校
老孙搬出万年不变的说辞，隔了这么多年许姗姗都还记得，她连声附和：是是是，您说得对，我对天发誓，绝对不会早恋。
老孙对她的态度勉强满意，就是要这样，如果想以后找个靠谱的好老公，你现在得努力学习
许姗姗听了老孙近十分钟的念叨，从办公室出来时，捧着下节课要发给大家做的英语试卷和一小袋核桃。
回到教室，她把试卷和核桃都分给大家后就发起呆来。
她当初因为不愿复读高三一整年都卯足了劲学习，最后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此次穿越回高中，因为提前知道了结局，所以根本没把心思花在学习上。
反正也能考上。
抱着这样的念头，她浪得飞起，想干嘛就干嘛，反正结局不会有任何改变，但从今天的经历看来并非如此，至少在上一世她考试从来没有考砸过，这如果是高考
沈越见她没精打采的，无情地嘲笑：肯定被教育啦，让你飘。
我劝你最好赶紧滚回到你的座位。
沈越不仅不滚，还冲她做鬼脸：怎么？打我呀？
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许姗姗抄起桌上的课本就要追出去抽他，这时教室后门伸进来一个脑袋喊她：姗姗，放学一起去食堂吗？
许姗姗背影一僵。
在未来的世界里，她和胡雪优很久没联系了，偶尔通消息也是编辑文字，突然听到她的声音，她竟不知该怎么面对。
她若无其事地转身，笑着回应：好啊，放学见。
跟胡雪优约好一起吃晚饭，许姗姗没兴趣再打闹，回到了自己桌位。
卢畅以为她被骂傻了，将剥好壳的核桃仁塞她手里：不就一次没考好，有什么不开心的，吃吧。
许姗姗甩了甩脑袋，心思回到当前，真诚发问：如果我说我不努力学习也考上了985你信吗？
小贱人。
卢畅将她递到嘴边的核桃仁夺回来，咬牙切齿地自己吃了：你如果不好好学还能考上，我的头给你当球踢。
他们哪个不是学得头都要秃了。
许姗姗皱眉：所以，未来的确是会改变的。
她两手抱头，终于有了点要学
习的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