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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霓锦想了想后,叹道: 「我爹也是三品。你还这么年轻,前途无量啊。」 化名为『罗时』的祁昶很显然不常被人这般夸奖,意外的扬眉,盯着长吁短叹,颇有感触的苏霓锦,片刻后居然破天荒的笑了一声。 「所以,你能跟我说了吗?」笑完之后,祁昶问。 苏霓锦不解:「说什么?」 「说你证据确凿的新发现啊。」祁昶提醒。 苏霓锦摇头,坚定立场:「不说。我回去跟我爹说。」 祁昶眸光微动,劝道: 「先前我从主殿过来,听见太子殿下的吩咐,你爹只怕这几天都回不去了。你若有新的证据,最好赶紧说出来,要不然不仅平白拖长了调查时间,还会让你爹和户部的人多做几日无用功。」 苏霓锦见他说的一本正经,不像是诓她,有点动摇,祁昶见状,再劝: 「你已知晓我的身份,我若抢了你爹的功劳,你自可让你爹去太子殿下面前告我的状,不是吗?」 不得不承认,这个罗统领的口才太好了,苏霓锦就这么被他三言两语的给说服了。 「好吧。那我跟你说,你回禀太子的时候,一定要提我爹啊。」苏霓锦妥协。 祁昶爽快点头。 苏霓锦组织了一下语言,将先前分辨真假账本时注意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真假账本除了字上面的不同之外,还有一处很大的不同。那就是——墨。」 「墨?」 祁昶疑惑不解:「这如何能做证据,每次研磨出来的墨,浓、淡、稀、薄都各不相同,这可比你说的『字的气场』还要玄之又玄。」 确实如此,如果苏霓锦说的字的连贯性不同,这找几个懂行的人看,说不定还能看出些端倪,或许可称为证据,但墨不同的话,约莫连疑点都算不上。 「我不是说墨的浓淡稀薄,我是说,真假账本上用的墨的品种不同。」苏霓锦说。 「我在看我爹拿回家的那两本账本时就隐约发现了这个问题,但因为比对太少,所以不能确定,直到我爹带我入宫,我看见了很多账本之后才确定的。我不知道你对墨有没有研究,但是你们宫里和户部用的墨全都是上好的鬆烟墨吧。」 「鬆烟墨是用鬆木的根炼成的烟灰,是木炭烟墨,宫里肯定是选用最好最肥壮的鬆木根炼烟,过程繁琐不说,对鬆木根的要求也很高,普通人家想要做出类似宫里用的上好鬆烟墨很不容易。所以,民间现在已经有地方开始用油烟墨了,就是用桐油或者其他油脂,通过焚烧炼製出来墨。」 苏霓锦以前学仿字的时候,师父就特意跟她解说过鬆烟墨和油烟墨的区别,她刚看见账本的时候,也很意外,没想到她竟然穿越到了鬆烟墨和油烟墨的使用分界时间轴上,并且无巧不巧,真假账本上用的就是很明显的鬆烟墨和油烟墨,这就成了一桩绝对有力的证据。 祁昶听了苏霓锦的话,似乎有点云里雾里,宫里用的墨是鬆烟墨,这一点他是知道的,却是不太清楚,民间已经开始用什么油烟墨了。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可若知道的人不多,到时候也同样会有人争论不休,你所谓的鬆烟墨和油烟墨,具体怎么分辨?可有什么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明显区别吗?」 祁昶虽居上位,但思维开阔,不是那种故步自封的人,只要是好的,他都愿意去尝试,去理解,去接受,所以,对于苏霓锦提出来的两种墨的不同,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怀疑,而是如何更好的证明。 苏霓锦想了想后,认真点头道: 「有!但是,现在我没有账本啊。如果拿两本真假账本过来,我可以立刻区别给你看。」 祁昶盯着苏霓锦看了片刻,对跟在他们身后真正的罗时,罗统领招招手,只见罗时小跑过来,祁昶直接对他伸手,说了句: 「账本。」 罗统领愣了一瞬就反应过来,从衣襟中拿出两本账本递到了祁昶手中,祁昶将之递到苏霓锦面前,说: 「这是之前殿下让取的,正好放在身上,你证明给我看。」 苏霓锦接过账本,没想到他还真拿的出来,见他一脸期待,苏霓锦也不扭捏了,拉着他就走,祁昶和罗统领都很惊讶,罗时的手都已经按在刀柄上了,不过太子没发话,他自不能轻举妄动。 祁昶盯着苏霓锦拉着他衣服的手,葱尖一般,莹白细腻。倒是个不拘小节的姑娘。 苏霓锦没怎么注意自己的动作,她环顾一圈后,看见右前方高墙底下有一处小水洼,眼前一亮,拉着祁昶在小水洼前蹲下,祁昶就见苏霓锦将两本账本翻开,每本账本里撕下小半页的纸,祁昶没想到她会直接撕纸,吓了一跳。 「喂,你!」 住手两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苏霓锦已经一系列行云流水的撕纸动作做完了。 「别大惊小怪,我撕的目录,前后都一样,不妨碍什么的。」 苏霓锦对祁昶扬扬手 中的纸片,从容一笑,然后果断将手中的两片纸丢入了水洼中,祁昶见她这副笃定的模样,反正已经阻止不了,便不再说什么,静心看两张纸片在水洼中有什么变化。 「看看看,快看。」 苏霓锦抬手拍了两下祁昶的肩膀,提醒他看水洼,祁昶又是一脸震惊的看了一眼被苏霓锦打了两下的肩膀,仿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冒犯一般。 苏霓锦抬头,见祁昶没看水洼,反而在看自己,果断又拍了下他,大声提醒道: 「哎呀,你看我做什么,看水里。」 祁昶这才反应过来,干咳一声掩饰小小的尴尬:「哦,好。」 目光回到水洼之中,就见先前被苏霓锦丢进去的两片纸上的墨蹟变得不同,一片纸上的墨蹟晕染的特别严重,不过片刻的功夫,几乎都要看不清纸上的字了,而另一片纸上的字,虽也有些晕染,却不太严重,字迹仍然清晰。 「鬆烟墨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能受潮,所以你们宫里存放文檔的地方,肯定都是干燥的阁楼吧。因为油不进水,油烟墨这方面的问题就要少一点,用油烟墨写出来的字,只要不是浸到水里,稍微受点潮也没关係。」 苏霓锦将水洼里的两片纸捞出来,放到一旁没水的青石上微微晾干,让祁昶看。 「竟有这么大的区别。」 祁昶看着地上的两张纸片,如是感慨。 「这个证明够吗?真的账本上面用的是鬆烟墨,假的账本上用的是油烟墨,若有人质疑,就用这个办法证明。」苏霓锦蹲在地上,两手抱着膝盖看着仿佛发现新大陆的祁昶。 想想还是不怎么放心,用肩膀轻轻撞了撞他,说道: 「喂,别忘了你说的,你得告诉太子殿下这是我爹想出来的。」 祁昶将两片纸拿起放在掌心,点头回道:「放心吧。」 苏霓锦看着他帅气的侧脸,决定相信他一回,人都说相由心生,这位罗统领长得这么帅,想必心灵也是很美的吧。 祁昶将纸片收好后起身,看了一眼随他一同起身的苏霓锦,破天荒的问道: 「你这么想帮你爹争功劳,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吗?」 赏赐…… 苏霓锦觉得脑门上一道灵光闪过:「当然有。」 祁昶俊眉一挑:「想要什么?升官吗?」 「升官?」苏霓锦语气讶然,果断摇头:「不是不是。」 「那你想要什么?」祁昶奇道。 苏霓锦左右看了看,露出精明的微笑:「如果可以的话,就让太子殿下多赏赐点金银珠宝吧。」 祁昶以为自己听错了,所有官员立功都是为了更上一层楼,怎么到她这儿就不是了? 「金银珠宝?这倒有趣,你们家很缺钱吗?」祁昶失笑。 苏霓锦一蹙眉,觉得这罗统领不知人间疾苦,挺胸质问: 「谁家不缺钱?你家不缺吗?」 祁昶见她略有嗔怒,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你要升官的赏赐,你爹官位高了,金银珠宝不就源源不断的来了吗?」 这就跟要金蛋还是要金鸡是一个道理,有了金鸡还怕没有金蛋生? 苏霓锦却一副正义凛然: 「那岂非要我爹贪污受贿?我爹可是清官!当什么官都是由朝廷说了算的,怎可私下讨要。再说了,贪污受贿来的钱,哪有主上赏赐的钱花的安心呢?」 「这个道理……好像也对。」祁昶略有所悟,无言以对。 入宫的时候,苏霓锦觉得这条路很长,走的很慢,但出宫的时候,倒是很快就到了宫门口。 苏霓锦在宫门口递了牌子,守卫验证过后,便开了宫门让她通行,苏霓锦往外走了两步,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回头。 有些话她憋了一路,看那罗统领长得帅,才好心提醒他道: 「罗统领,你还年轻,在这种忠君爱国,大是大非上一定要注意。千万别在原则问题上,因小失大,自毁前程啊。告辞!」 说完这些,苏霓锦鼓励般对他们两人拱了拱手,作为告别,扭头出宫去。 直到宫门再度关上,真正的罗统领才纳闷的说: 「殿下,苏小姐为什么与我说这些?」他自认非常忠君爱国,从未有过任何不敬的想法。 祁昶盯着紧闭的宫门看了一会儿,转向一脸纳闷的罗统领: 「大概就是,提醒提醒你吧。这苏家小姐,还真是个热心肠。」 ……热心肠? 殿下莫不是在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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