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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徐清风卷携着春花,拂动着她面上的轻薄的绡纱。 不远处,夕阳余晖下,身形修挺的男子着湖蓝色锦袍,腰间玉带横陈,面容满是儒雅,一双眉眼风逸,说不出的温润,他徐徐朝她走来,踏过满地斜阳碎金,有种时光交错之感。 一眼万年。 司露立在原地,静静瞧着他,带着愕然和迷惘,连呼吸都放慢了。 依稀仿佛回到了过去,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让她沉溺在遥不可及的梦里。 “露露,你回来了。” 他嗓音清冽,缓缓朝她伸出手,衣袖在风中翻卷,宛如浪涌。 执念 斜阳下, 人影依旧。 却早已物是人非。 司露从回忆中抽出思绪,回到现实。 如今两人的身份有着云泥之别,关系也早已不复从前。 四下无人, 唯有清风徐徐, 拨动檐角的风铃,发出叮叮咚咚的脆音。 司露并未朝他走过去,垂首立在原地,敛衽蹲身, 规规矩矩行了个全礼, 用清婉的嗓音淡淡唤了一声。 “陛下。” 言语间,很是拘束生分。 李景宴伸出的手落了空,他眼中失意顿显, 眉宇间眷满轻愁, 眼尾压着化不去的红晕,满身落寞。 相顾无言,斜阳渐远。 两人并肩走在黄昏的巷道上,身影静谧,满是疏离。 “露露,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那些传言他都听到了, 中原神女为救苍生以身祭天, 香消玉殒的事迹, 也曾让他肝 肠寸断,一夜白头。 他从未想过, 会与她再次相见, 看到她好端端的、一切无常地站在他面前。 他想,这定是上天给予他的恩赐。 昨日, 他捡到那只崭新的香囊后,立刻派出人查司楠的行踪,发现种种蛛丝马迹,笃定她还活着时,他欣喜若狂,恨不能当夜就来寻她相见。 但碍于男女之防,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忍到此刻再来寻她见面,却未料到,她竟会对他如此生分。 每每他想靠近,拉近二人的距离,都能感受到她刻意回避的退让。 果不其然,此刻的司露再次冷冷清清地回应,用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回陛下的话,一切都好。” 李景宴被她的冷漠刺伤,眸中压制不住地泛红,嗓音亦带着颤抖,他自诩隐忍克制,喜怒不形于色,但此时此刻面对司露,他根本没有办法藏住那些情绪。 “露露,你可是在怪朕没有及时派人来救你?” 两人行至一处拱桥,湖面上有白鸥掠过,搅碎一池潋滟浮金。 司露停下脚步,凭栏远眺,目光悠远。 “陛下自有陛下的难处,臣女能体会的。” 李景宴立在她身侧,说起过往种种,语带叹惋。 “朕不是没有派人来救过你,只是那些死士最终都命丧呼延海莫之手。” 司露恍然,看来她所料不错,当日达尔丹城外的汤泉遇刺,果真是李景宴所为。 她淡淡道了声,“陛下费心了。” 李景宴感受到她的冷漠,带着恳求道:“露露,可不可以对朕不这么生分?” 司露远眺湖泽,眸中倒映霞辉,许久没有言语。 李景宴只以为她还在怨怪自己没有及时相救,说道: “露露你不知道,这些年,朕亦有天大的难处,天大的困境,可朕无时无刻,都在思念着你。”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龙玉佩,呈在掌心,那是当年他们定情的信物。 “露露,朕对你的情意,一刻都没有变过。” 李景宴温雅的眸中浸润着缱绻,若是放在从前,司露定会被他打动,可如今,她的一颗心,早已看破世事,不会再为任何人动容。 她道:“陛下,您的处境遭际,臣女都知晓,您不必再提了。” 她当然知道李景宴这些年被叛军所逼的窘境,他经历了颠沛流离不假,可那全是因他先前笼络奸佞,听信谗言,纵容胡将坐大,种下的恶果,不值得任何人同情。 该同情的,是那些无辜受难的百姓。 当然,司露心下盘旋着,面上却不会提及,毕竟如今的李景宴,还是大夏的皇帝,有需要顾及的颜面,所以只将这些话藏在心里。 李景宴见她刻意回避,不甘心道: “你能死里逃生,回到朕的身边,便是上天给朕的恩赐,朕不想再次错过你,露露,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说着,他竟要上前几步,来执她的手,在他的手还未触及到前,司露慌忙退开两步,与他保持距离。 桥上湖风澹澹,吹开她轻薄的面纱,司露垂着眼,摇头回拒,“陛下,我们之间,早已回不去了。” 李景宴眸中露出伤情,“露露,你该知道朕对你 的情意有多深——” 见李景宴不愿放手,司露不得已道: “陛下若是放舍不下旧情,可随臣女回家中看看,就什么都明白了。” 侯府后院 暮色四合,花团锦簇,假山上飞流下潺潺清泉,水声哗哗。 司露方至,不远处的花丛便翻涌起来,顷刻,钻出一个身着锦裙,步履蹒跚的奶娃娃。 粉雕玉琢、煞是可爱,她屁颠屁颠朝她奔来,伸出双手奶声奶气便要求抱。 “娘亲。” 司露将奶娃儿抱起来,举在怀中,乌眸晶亮亮的,颊边梨涡甜似蜜。 “安儿。” “娘亲。” 暮色下,小奶娃扎着垂髫小辫,头圆滚滚、脸肉嘟嘟的,笑音甜得能淌出蜜来,一双眼睛,更是带着异域风情,隐隐显出奇异的蓝、金双色。 李景宴站在司露身后不远处,瞧见这一幕。 只觉脑中嗡鸣,天旋地转,叫人站立不住。 让奶娘抱走司安后,司露转向面色难看、深受打击的李景宴,说道: “陛下,臣女方才说的话,如今您该当明白了。” 李景宴久久说不出话来。 暮色已深,庭院中掌起了灯烛,火光灿灿。 李景宴在经过内心强烈的挣扎后,方才慢慢缓过来,他强忍着心中的震动,面色复杂地问她: “露露,若朕说不介怀,你愿意回到朕的身边吗?” 司露一时怔住了。 半晌方道:“那敢问,陛下会将安儿置于何地?” 李景宴喟息一声,两相权衡下做了妥协。 “朕可赐她李姓,给她公主的身份。” 司露眸光一滞。 李景宴追问:“露露,应了朕,好吗?” 司露想了想,婉拒道:“多谢陛下美意,但我只愿安儿这辈子姓司,她不需要什么尊贵的公主身份,我只想让她做个普普通通的司家女,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 李景宴眸光一点点黯淡下去,“露露,我们之间,真的不可能了吗?” 司露决绝道:“陛下,流年已逝,物是人非,你我命中注定是有缘无分的。” 李景宴却始终不肯妥协,“露露,朕不信缘分,幸福是靠自己争取的,从前朕便是这么做的,如今亦不会放手,朕会等你,等你回心转意。” “陛下……” 面对李景宴的强求,司露只觉疲累。 李景宴又道:“朕得空便会出宫来瞧你,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同朕说就是,朕还想同从前一般,与你亲密无间,听你唤朕子瑞哥哥。” 司露见他如此说,便索性直言不讳道: “那陛下可否彻查当年军械走私案,还我司家一个清白?” 李景宴没料到她会真的提出要求,愣了愣,片刻后道:“露露这是故意逼朕走?” 司露缓缓跪下身来,裙裾铺陈在地,宛如洁白的雪莲,她目光灼然,不卑不亢道: “陛下,臣女深信家父为人,他忠君报国,绝对不会做出走私军械一事,还请陛下彻查当年冤案,还我父亲清白。” 李景宴唯有摇头叹息,将她搀扶起来,说道:“露露,朕何尝不明白你的心思,可此事关系重大,朕一时之间也无从着手,我们从长计议,好吗?” 听他这么说,司露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李景宴走后,司露心绪四起。 回想着方才李景宴的神情和话语,只觉心中的疑云愈发深重了。 正如李景宴所言,方才她确实是的故意,不过不是为了赶他走,而是为了观察他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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