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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视线一与顾闻溪撞上,就化作锋锐寒锋。
首先要将受了番磋磨的李桐枝好好送回宫去,这个莫名其妙伤害了她?的女?人可?以稍后来料理。

帮着李桐枝用药膏小心处理好伤口,安慰着她?好好休息下,他回到?了忠义侯府。
顾闻溪与朝政或后宫无关,像是单针对李桐枝一个,他不好动用自己枭羽卫的人,预备借侯府的势力去把她?逮来报复。
他不知她?名字,但只要她?还在京中,他父亲忠义侯培养的人就不会找不到?。
然而没想到?是,他方?回到?侯府,还没遣人去寻找顾闻溪,顾闻溪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站在贺凤影的院落前,不知等了他多久。
人靠衣装,她?换上近日流行在京中世?家贵女?间的绛色石榴裙,敷粉涂妆,尽可?能掩饰住脸上的瑕疵,倒也有几分姿色在。
贺凤影眯起?眼,驻足在离她?一定距离的地方?,问:“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表兄忘了吗,我今晨央求姨母留我在侯府暂住,你不是在堂前与我遥遥对视过一眼吗?”顾闻溪微笑着向他走近几步,拿腔作调地矫揉说:“多亏你令人从水里救出我,我是来同你道谢的。”
贺凤影对她?没印象。
他晨起?离府去枭羽司之前,的确去到?母亲的住所与母亲问安,隐约有看到?母亲与谁在说话。
但他只以为是府上不熟的侍女?,没记顾闻溪的脸,先前在菩提寺也没认出来。
贺凤影冷漠地垂下眼幕,问:“你是顾嘉莹?”
他上次向父亲问起?表妹的事,有顺便问起?表妹的名字,打量着顾闻溪同父亲描述中那个不与人往来的形象并不相像。
“不,我叫顾闻溪。”
顾闻溪听他问起?,神?情委屈地将曾经向顾侍郎倒过的苦水倾诉了一遍。
说到?最后泪盈于?睫,仿佛满心委屈:“我继母不肯将那个假货派去庄子上住,竟闹起?来说要和?我父亲和?离,将弟弟和?假货都带着回去她?娘家养。我不舍父亲因我为难,只好来投奔姨母谋一个安身之所了。”
她?将过错都推到?继母身上,其实整番话漏洞百出。
如果?她?只是为了一个安身之所,不是非赖着顾侍郎将顾嘉莹驱离顾府,在两个女?儿?中二选一,侍郎夫人不会极力反对。
好歹顾侍郎是礼部侍郎,堂堂正三品官员,多在府上养一个养女?不会养不起?。
贺凤影沉默着,眼波无澜。
像是在静听,体悟她?的感受,又像是在冷眼旁观她?的表演。
顾闻溪以为是前者。
她?今晨以走投无路为名,求到?彭夫人面前,哭泣着说姨母不收留她?,她?只有长跪不起?。
彭夫人念及她?是自己妹妹的血脉,不能眼看着她?去流浪,不得不给她?安排客房居住。
顾闻溪以为现在贺凤影应当也会顾念自己是在外受苦多年的表妹,予她?几分怜惜。
“你在菩提寺里自称是桐枝的友人,你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吗?”贺凤影冷冷地问。
顾闻溪本准备了许多要博他好感的话,要答他对自己过往的询问。
不意贺凤影根本不关心她?从前的遭遇,只揪着她?今日拐带李桐枝的事问。
她?咬了咬后糟牙,尴尬地笑道:“我现在知道她?是九公主了。”
她?解释道:“之前回顾府认亲时?,我见?她?在姨母身边,以为她?是姨母的侍女?,今日在寺中遇上,就想带她?去僻静处问问在侯府有哪些需要注意的事儿?。”
顿了顿,因摸不清贺凤影的态度,又大着胆子补充道:“我向侍女?们问起?,听说九公主没有什么朋友,如果?她?愿意,我自然是乐与她?交友的。”
“你也配?”
轻飘飘三个字像是重重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
顾闻溪脸色变了变,还想为自己说些什么,就被他忽然抬手用力掐住脖子,顿时?呼吸困难。
她?听到?他平静地说:“既然你是我母亲的外甥女?,就不好太重罚了,小惩大诫吧。”
他把人掐举着带到?院内水缸前,打量着她?脸上的痛苦,牵动单侧唇角,嘲道:“桐枝看不出来你是在假意呼救,你当我也看不出来是吗?
明明会水,换气换得格外流畅,却装出副溺水的模样呼救吓她?,你得把该在水潭饮的水都补喝了。”
顾闻溪想好了理由解释自己会水却溺水的事,就言她?是掉在水潭后腿抽筋了。
可?惜她?没有说话的机会,直接被摁着头压进水缸的水里。
初时?她?还能憋住一口气,避免呛水。
但贺凤影不达目的不罢休,说要她?将水都补喝了,就不会轻易放过她?。
时?间一久,她?憋不住了,手脚胡乱动作着试图摆脱这个
困境,却敌不过他的力气,口鼻都大量灌进水。
贺凤影很熟练地在她?彻底溺死之前,将她?的头从水缸拎出来,容着她?嗑呛着呼吸了几口空气,便又将她?重新压进水缸里。
反复濒死几次,她?手脚失去力气,不再能够挣扎,头脑大约也因为缺氧而昏涨。
他才松开手,任她?坐倒在地。
“我不管你没认亲之前,在外面学会了什么阴谋诡计,我只告诉你,你这种心术不正的女?人,不能再出现在桐枝面前。”
他语气平淡却认真:“否则下一次我不会顾念亲缘放过你。”
顾闻溪在生死线上游走几遍,一时?间掩不住眼神?中的怨毒神?色。
贺凤影并不在意她?对自己的态度,不管是先前的讨好还是现在的怨恨。
他拔出腰间佩剑,捅落在她?左足:“这是你害她?受伤的报偿。记好了,你如果?再出现在她?面前,我会让你彻底消失。”
她?痛呼不已,贺凤影拔了剑,道:“我也不想看到?你,请你明日去向我母亲拜别吧。顾侍郎要是不养你,我就帮你向陛下参请革他的职,让他天天在家陪你。”
他与顾侍郎可?没有任何交情,稍稍顾及母亲的想法不要了这表妹的性命就很不错了。
语罢他径直回自己住处去。
顾闻溪爬着站起?,拖着伤退往客房去,眉宇间阴鸷不像记住了教?训,仿佛低声自语又仿佛同谁轻轻诉说般道:“不出现在她?面前,难道我就拿捏不住她?了吗?”
菩提寺的经历实在不美好。
虽然在顾闻溪落水后, 事情的走向与她梦见的就不同了,但是噩梦成真这个概念,仿佛在李桐枝的脑中生了根。
唯一的好事, 是噩梦不再夜夜找上她。
从贺凤影处得知顾闻溪并没能在忠义侯府留住, 她便以为梦中所见贺凤影移情别恋表妹的事不可?能再发生。
李桐枝以为她的生活能够恢复到往日安宁, 直到明年?自己及笄生辰时, 两人正式成亲。
然而每一夜琐碎而模糊的梦,其实是预设给她的陷阱。
因?为越是寻常的生活细节, 在现实中发生的可?能性就越大。
她开始频频在白天遇到既视感很重的事情。
像是枕琴随口抱怨说近来天气潮湿, 需得寻个阳光好的日子,把衣柜里积压的衣裙拿出去晾晒。
这段话本?身说得没有?问题,只是李桐枝觉得说辞似曾相?识。
仿佛是在雨季来临之前的梦中, 她就已经听枕琴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可?仔细去回想,她又想不起在梦中听到的到底是什么, 也想不起后续自己回应的是什么。
她想要答出不一样的话,来规避接下来的异常感受,却在开口之际, 怕反而阴差阳错说出相?同的语句, 只好用?贝齿轻轻咬住下唇, 什么都不说, 沉默以对。
类似的事情发生得越来越多。
桩桩件件都是不起眼的小?事,却把压力累加到难以负担的程度。
她如同行走在万丈高的吊桥上, 就算清楚吊桥两边设有?绳索护栏, 也无法拥有?丁点安全感。
因?为在梦境经历过的自高空坠落的失重感,所以不得不时刻保持警惕, 辨别迈出的下一步会不会是致使自己坠落的那?一步。
恐惧感渐渐衍生出夜间?长?时间?的失眠和白日时不时忽然失神?昏睡。
偶一日睁开眼,她发现天幕上悬着的那?轮明日, 无法让她再联想到温暖光明一类的词,而是让她眼前浮现光怪陆离的梦境碎片,不适感足以逼得她反胃作呕。
现实与?梦境的边界线变得薄弱,李桐枝被消耗得憔悴消瘦。
请来的御医诊治后,言她的健康暂时没有?大碍,但长?久缺失正常的睡眠,身体?迟早会垮掉,想要根治还是得治心?。
但是她内心?的惶恐如絮般膨胀,说不清道不明,模糊不清的梦,甚至不如拥有?具体?内容的噩梦,不能够通过倾诉来舒解。
就算见到她最?信赖的贺凤影,他尝试引导她说起感受,她努力提起精神?讲述,也不知该怎样形容合适。
青葱般的食指轻轻划过自己作画的宣纸,纸面上是不具备明确形体?的大团墨迹——她绘制的的确不是实物,而是过于混乱的心?情。
眼看墨迹被砸落的泪珠晕染开,她终于启唇,颤抖着声音类比道:“我听宫人们说,枭羽卫会在诏狱中对犯人施行一种名为盖帛的刑罚。”
用?打?湿了的宣纸一层层迭盖在受刑者的脸上,初时并不致命。
窒息感缓慢地蚕食生命,直到受刑者彻底无法呼吸死?去。
李桐枝原本?不能理解盖帛之刑为什么能和其他可?怕的刑罚并列称为酷刑。
它?没有?制造出伤口,疼痛应当也不比其他刑罚,她以为这该是一种温和给予死?亡的方式。
现在才知这缓慢的过程就是极致的绝望折磨,足以击溃心?灵。
她用?手掩住面容,不堪重负地轻声哭泣道:“御医说病因?在我的心?,可?我明明没有?任何不满。我们定婚了,我应该很高兴才对,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贺凤影答不上原因?。
他是施加盖帛之刑给冥顽不灵犯人的主刑人,对刑罚的了解远比李桐枝要深,可?怎样都想不到自己心?爱的小?姑娘会经受相?似的精神?酷刑。
他宁愿承担痛苦的是他。
攥成拳的手收紧又松开,婆婆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幺污儿二漆雾二八一他眼神?晦暗,动作轻柔地将李桐枝拥在怀里。
宽大的手掌抚着她的背,安慰道:“宫中御医许是不熟悉桐枝的病症,我去为你寻找可?以帮忙治疗的医师。民间?能人多,别担心?,你一定能好起来。”
李桐枝其实隐约觉得自己并不是得了心?病。
毕竟偶尔白日里无梦地昏睡一场,再醒来时,她的精神?状态就会好很多。
只要大脑没有?填入太多繁杂信息,她就能放空自己不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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