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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爽快地定好了时间,然后早早地站在酒店门口等待。 这个男人,总是轻易承诺,轻易毁约,然后对过往只字不提,却仍然能语气温和地打来电话。无论是当初对妈妈,还是后来对待她。 余周周很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某个方面也很像他或许是在欺负林杨的时候 迎面走过来的穿着风衣的男人,看来已经需要再染一次发了,发根新出现的白茬让他看起来儒雅却苍老。余周周定定地看着他,心里没有丝毫特别的感觉。 他太陌生了。 “周周都长这么大了。越来越像你妈妈了。” 余周周微笑点头。 “进去吧,一起吃个饭对了,今天学校不补课吧” “我不饿。”她摇摇头。 余周周的爸爸是个见惯各种场面的人,他觉得余周周在跟他耍小孩子脾气,所以伸出手,想要拍拍她的头却没想到余周周竟然在那一刻抬起头,清凌凌的目光直直盯着他举到半空的手。 他有些尴尬地放下,说“那就走走吧。” 学习是不是很紧张,打算考哪所学校,最近还有没有再考试,每天晚上学习到几点一问一答,虽然冷淡,但也很平和。 余周周不得不承认,她对身边的这个人,好像没有一丁点的记忆。她只是好奇,想知道妈妈为什么爱他那么多年。 她想自己找不到答案了。也许应该六七十年之后,直接去问妈妈如果那时候妈妈还记得理由的话。 懒懒散散地回答着问题,正想要找借口离开,突然看见街边小超市的窗口里面,有一排四小瓶独立包装的饮料,米黄色的瓶身,锡纸封口,名叫“喜乐”。 她记得那酸酸甜甜的味道。那时候,她们总是单买一小瓶,插上细细的吸管,一口一口的,舍不得喝光。 余周周停住,看看身边的男人,又看看橱窗里面的喜乐。 大约是她三四岁的时候吧,第一次对父亲有了印象,却是妈妈情绪失控将这个“不速之客”赶出门,一不小心划伤了胳膊。这个男人将妈妈送进医院,然后带还没吃饭的余周周出门买零食。 她记得他俯下身,说,“周周,我是你爸爸。” 也记得他给她买了一排四个的喜乐,都是用塑料薄膜封好的,这在余周周看来简直是最美好的礼物,受宠若惊。 没舍得打开,却在回家的时候被妈妈抓起来直接扔出了窗外。 她连哭都不敢哭。 甚至后来,都不敢再当着妈妈的面喝喜乐。因为她们的生活中没有喜乐。 原本以为都忘记的事情,竟然又想了起来。 “爸爸,”她第一次喊,也刻意不去看这个男人眼睛里面的惊喜,“给我买一板四个的喜乐吧,就是那个。” 她朝着窗子指了一下。她父亲点点头,像告诫小孩子一样说,“你在这儿等着,我马上出来。” 余周周想起,如果是妈妈,一定还会加上一句,“谁来领你都不许跟着走哦” 她鼻子有些酸。 没有人会来领她。她自己的路,自己会走。 这样就够了。 余周周的父亲拿着那一排喜乐出门走出超市的大门,门口已经没有了余周周的身影。 那天,余周周终于鼓起勇气坐车回到了自己和妈妈的那个小小的家。她没有上楼,只是在楼下转了转,沿着以前和妈妈一起饭后散步的路线,漫画租书屋,凉亭,还有食杂店。 美香食杂店。 余周周拐过路口的时候,刚好看到老城区拆迁的工人将“美香食杂店”的牌匾拆了下来,扔在地上,扬起一片灰尘。 她抬起头,竟然看到了辛锐。 “终于拆了。”辛锐说。 余周周点点头。 “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回家了。” 余周周笑笑。 “你还是不愿意跟我说话。没关系,初中时候我欠你太多话,现在正好还回来。” 余周周摇头,“辛锐,你没有欠我什么。” “不,”辛锐的笑容很平和,“我欠你很多。可是我没办法,我不知道怎么还,我到现在还是妒忌你。我想,我做那件事,也是因为我妒忌凌翔茜。因为因为我喜欢楚天阔。” 余周周突然笑出声来。 “辛锐,你都到了现在,还是那么不诚实。” 辛锐却不再笑。 “我以为你都看出来了。” “你不是因为喜欢楚天阔所以才妒忌凌翔茜。你是因为妒忌凌翔茜,所以才喜欢楚天阔。其实你谁都不妒忌,谁都不喜欢,你太可怜了。” 余周周慢慢地说,声音不大,可是她知道,辛锐都听得见。 初中毕业的时候,温淼告诉余周周,辛锐不是不会说谢谢,也不是不会微笑,甚至还会语带暧昧,暗示挑拨然而都是私下底,对着温淼,而不是她真正的大恩人余周周。 我爸爸说,久负大恩必成仇。温淼拉拉余周周的马尾辫,轻声说,你要小心辛美香。她有病。 拆迁的巨大声响也显得那么遥远,辛锐很长时间什么都没有说。 其实你也不是喜欢温淼。你只是因为讨厌我。 余周周每句话都像是快照,一张张显现出她最最不堪的一面。 辛锐紧紧地盯着那个小小的食杂店一点点被拆卸清空,“美香食杂店”几个字摔成三瓣。 她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她终于不再是辛美香。 短暂的寒假之后,林杨和余周周都埋头进入了紧张的复习,很少再见面。他们再一次在食堂一同吃饭,是林杨再次用老办法“偶遇”了余周周。 吃到一半,正打算支支吾吾的时候,余周周已经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口袋书。 硬纸壳做的,非常简单,封面和内容都是黑白剪影,画画的手笔简直就是儿童简笔画的水准。 “这是” “今天是你生日,对吧” 林杨有种诡计被当场拆穿的窘迫感,随即甜蜜又蔓延开来她竟然刻意记得。 林杨接过那本自制连环画,翻开,第一页上,幼儿园的小朋友们纷纷拎着挂历纸飞奔,领头的两个小孩,一男一女,只看得到背影,迎着夕阳。 第二页,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地狼籍,旁边歪倒着一个饭盒。似乎画的作者生怕他看不明白,用箭头指了一下地上的那一滩,附上五个字,“柿子鸡蛋汤” 应该是画得太差了,生怕唯一的读者看不懂。 林杨忽然觉得心跳都要停止了。他一页页小心地翻着,最后一页上什么都画面都没有,只有三个单词。 ntued。 余周周歪头看着他笑,“怎么样”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说,最后笑了笑,“画得真丑。” 余周周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踩了他一脚,林杨浑然不觉,甘之如饴。 他有什么话想问,可是还是埋在了心里。 以后吧,他们都还有长长的,明媚的以后。 振华的传统是,毕业典礼在高考之前的五月末。 据说是某一届的校长说过,高考之后,世事难料,人情冷暖,孩子们都会因为得意失意而变得有些苍桑,最美好单纯的毕业典礼,恰同学少年,应该在尘埃未定的时候。 余周周很惊讶。她不知道,原来振华历史上还有这样浪漫主义的一位校长。 到校去参加毕业典礼的路上,她在路口拐角处遇到了一个男孩,依旧那么矮小,满脸戒备。 他们都愣住了,在学校整整三年,竟然从未遇见彼此。余周周竟然在那一刻很想要跟他友好地打个招呼。 然而周沈然明显不这样想,他冷笑了一下,刚刚要开口,就听见余周周大声说“拜托,你住口。” 他呆了呆。 余周周十分郑重地背过手去,就像小时候每一次她想要认真说些什么时候一样的表情与姿态。 “我从小到大就没有兴趣跟你抢爸爸。” “你不必担心。” “原来我一直以为,是你们一家人让我笼罩在阴影里。” 她顿了顿,笑了。 “现在我才明白,其实,一直都是你生活在我的阴影里。这不是我的错,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凌翔茜和余周周辛锐一起代表文科班,做了升旗仪式的护旗手,升旗的人,正是林杨和楚天阔。 自然是会看到别人异样的目光的,包括楚天阔。 他回头,朝凌翔茜笑了笑,有些拘谨。 “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 凌翔茜在家里最后的时光过得很惬意。她的家庭问题仍然没有解决,可是崩溃过后,她妈妈的脸却奇迹般地不再抖。 当楚天阔保送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仿佛终于有了底气给凌翔茜发了第一条短信。 “你还好吗” 凌翔茜没有回复。 终于又见到这个男孩,她突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阳光下,凌翔茜笑容璀璨。 楚天阔愣了愣,说“你还是这样笑更美丽。” 有些肉麻的话,凌翔茜欣然接受。 “其实我一直都很美。” 她骄傲地扬起头。 然后低下头迅速地编辑了一条短信。 “蒋川你大爷的。” 辛锐伸手挡住眼前过分明亮的阳光,她眯起眼睛,望着人海,终于还是没有看余周周。 辛锐到最后还是明白,自己心底有一个不可触碰的硬核,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勇气去解开这个谜底。 所以她还会一直用这种孤绝的态度卑微和骄傲下去。 但是,她还是用不大却坚定的声音说,“无论如何,当年,谢谢你。” 余周周笑笑。 “当年也谢谢你,美香。” 谢谢你的十七岁不哭,你的图钉,哗啦棒,还有站在玻璃墙外注视着出水痘的我,那温柔的一抹微笑。 许多年后,她不会记得辛锐,却只会记得这些细节。 我们的记忆,总是挑选那些当时认为并不重要的事情藏进精选集。 冗长的毕业典礼终于要结束,余周周站在主席台后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太阳晒得晕过去了。 恍惚间,好像看到人群中奔奔的脸,转瞬又不见。 那点年少的影子渐渐散去。仿佛她的童年,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是每当需要温暖与力量的时候,回忆都在,奔奔也会一直在。 就像米乔最后笑嘻嘻地告诉她,冀希杰说你不开心,我们是一个班的,我得好好照顾你。不过其实我也不是不吃醋啊,所以我得给你找个男朋友啊不怪我吧 其实自始至终,都是那样地被深爱着。 被爱的人没有权利责怪。 突然有人拍拍她的肩膀,她抬起头,发现竟然是那个澳大利亚外教,老头子勉力在躲在阴影中的大批老师中间挤出一块小小的阴凉,招呼她进来躲一躲。 余周周万分感激地冲过去。 他们一起安静地听着扬声器里面的领导讲话。余周周相信,这不会是她这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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