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梦3：我吸着残酷的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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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下雪天的白珠子像眼泪一样， 即刻落下，自己融化， 主动消失。 2 我看着站在我面前掉小金豆儿的月月， 心里暖的不行。 在我16岁生日掉下来的是幸福的泪珠。 3 月月呜咽着叫我名字， 趴在用雪花捏成的银月亮上散发可爱。 他抬头笑着望我， 坠着琼苞的光彩。 “谢谢你，裘梦。” 不客气，小王子。 4 冰凉的手指握住像石块一样的机器， 将月月摄取入框架里。 整片屏幕沾满月月洒下的碎钻， 在我人生里留下专属痕迹。 5 月月今天很开心， 大概是因为我过生日。 伸手把粘在眉毛上的雪粒擦掉， 对着一双发光的晶莹葡萄， 眨巴眨巴的是只小鹿。 于是，许愿月亮永远发光，小鹿永远自由奔跑。 我的月月此生闪亮。 6 高二的夏天月月知道了拳场的存在。 我便开始了不隐藏， 不管多大的伤口都可以露给他看。 我不想骗他，也不想叫他多想。 7 可我还是骗了他。 瞒着他，跟踪他。 也跟踪他父亲。 这算是传说中的善意谎言吗？ 8 如果需要赎罪， 那就把我锁在月月身边， 赔一辈子的罪。 但现在，哪怕犯罪我也要去做。 9 他父亲，我并不想称为父亲。 但确实是父亲。 将世上宝物赐予给我的存在，我心存感激。 其他的错，慢慢让他还。 10 人的欲望永远都是填不满的。 我认为我可以，但好像又不行。 给月月买了车，就想买房，又想给很多现金，又想永远无忧无虑的陪着他。 相互冲突的存在，只能割舍一个。 我不必轻松，存在就是累的。 我不抱怨。 朝山顶上爬就行了。 11 17岁生日时思凡哥问我有多少存款。 我算了有五位数。 就跟着思凡哥一起开店了。 去问父亲借钱的那一天，脊背格外的痛。 曾经冷淡的对父亲说会有出息的我自己，终究被打弯了双腿。 我跪在地板上磕了十七下。 抬头看见站在楼上望着我的母亲，流着眼泪问我要多少。 我说是借，一年后我会还。 包括前十几年的所有，我都会还。需要时间，让他们等等我。 母亲给了我一巴掌，还不够。 她埋在我胸口用力的锤，崩溃的说着：“妈妈不是让你死！” 我抬起双手去触碰我偷来的母爱。 “妈，我替那个女人说对不起。” 她猛的抬头开始咒骂。 “哪个女人！你踏马是我儿子，做狗屁青天白日梦！走了就不认我了！赶快拿钱滚蛋！” 我就滚了，弯着腰鞠躬，在心里念够十七下，就走了。 12 他们从来都没说过让我死。 只是家里容不下我，毕竟，我是挺不容忽视的。 我踏出裘家的家门朝着高铁站出发。 我要去大庆。 父亲给了我地址，我就想着去看一看。 13 高铁，滴滴，我到了人民医院门口儿。 旁边儿有卖烤面筋的，我要了五个。 攥在手里生怕它凉了。 合照上的女人跳出照片走了过来。 她朝着烤面筋的地方走， 我朝着她的身边去。 我把烤面筋递给她，随后开口。 “您下班了。晚上吃点儿啥。” 她把手里的烤面筋捏的变形，外层的薄皮儿烂了。 我便又买了五个。 她深吸一口气，嘴角有点儿颤。 “吃…吃帅哥你喜欢的。” 我便带她吃了烤串儿。 她是想了解我的，我知道。 14 我没留太久，吃过饭就回去。 看着她的车离开，我也跨步往相反方向去了。 我，见到了她。 坐在车上发呆，望着前排的背面。 像是把那蓝色的花纹给刻心里头。 15 “帅哥，真的帅。”她站在烤串儿店门口哭着对我说。 有点儿慌乱，该怎么做我是不清楚的。 “回去吧，下回我去看你，偷偷的。” 我说好，就拿出纸巾给她擦泪。 她抱住我用极小的声音说心事。 “儿子真健康。健康最好。” 她也是，健康最好。 16 下了高铁我就往月月家走。 到楼下看见堆的雪人儿，是只小老虎。 我给小老虎戴上了围巾证明它的存在。 我没有上楼，就望着那扇没有灯的窗子。 里面是有的，一盏小夜灯，得时刻亮着。 月月是怕黑的。 17 前几天生日时，月月送了我一辆摩托。 在机身上添了好多小老虎的模样，可爱的打紧。 用棉袄从头到脚把他裹的严实，露出粉嘟嘟的脸蛋儿。 我克制自己想亲下去的冲动。 我转移话题，问他做了挺久的功课吧。 月月他，对这些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的事儿他从来不愿意花时间。 但为我费了好多心思。 大胆的猜测，我是月月的特殊优待？ 18 体力已然磬尽， 躺在雪地里往天上瞧， 沉思的玉轮达成共识， 眷顾了昏暗的我。 19 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圆。 原来到了上元节。 今年的十五忘了给月月买花灯， 不妨自己做一盏，直至灯芯燃尽， 也不离开月月半步。 20 高三上学期开始，我的分数跟月月考同一所学校看起来是种妄想。 我开始带着题库去拳场。 思凡哥告诉我就算不来也能给报酬的，在家里好好复习就成了。 不行，我签了合约，不可能白拿报酬。 这是种责任，对所有事物都带着尊重。 21 思凡哥说我少上场，来了待着就行。 我带着耳机听英语，眼睛盯着台上。 胜利的魁梧男人，站在台上打量。 对上了目光，他叫我上去。 那人说赢了他，给五位数。 我没吭声，拿出手机看购物车里的钢琴。 五位数，差不多了。 嗯，我说了嗯就去撕那个本子。 还是那句话，现在的我依旧会写。 22 他架着我的脖子吐出一句话。 他说让我离靳知言儿子远点儿。 我拼劲全力把他按在地上让他下地狱。 “死了没人给你收尸。靳知言也不会。” 此时的我应该挺吓人。 我用力伸直双腿，站在那儿。 等待后面的人念数。 赢了，我拖着血红往台下走。 思凡哥朝我扑来，没看清。 我倒了。 最后一秒想的是该怎么跟月月解释我其实不疼。 23 月月告诉我，他不喜欢钢琴。 我望着紧捏床单的他无言。 我说，月月喜欢。我知道，月月喜欢。 他盯着我好一会儿，开始叹气。 “裘梦，我跟你一起去。” 去哪儿？答案显而易见。 我说着好，就伸手去抓他的小手儿。 冰凉凉的小白玉。 “不是钢琴。要给月月买一个家。” “那你也要住进来。” “要住，给月月做饭吃。” 我的伤势不大严重。思凡哥住进我家照顾我，但其实饭是我做的，他每天睡到下午。 他应该是太累了。 24 回学校以后上的第一节课我很认真，以后都要更认真。 谭云希来找我。他说月月去找他父亲了。 我望着灭了光的残云疑惑。 这个顶，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登上去。 “有伤吗？” 他说没有。我便卸下了全力。 我问他借了烟，站在窗口朝下看。 没有点燃，但是味道也极冲。 看来烟草不用火也能消失。 我把它吃了下去。 于是发誓，这辈子都不能抽烟，味道是月月不喜欢的。 25 放学后我跟着月月朝光华街去， 我站在门口儿望里头的建筑。 月月在高一时对我说这是黑色城堡，里头飘着的灵魂都很美。 我也觉得是。 至少， 他们不会清醒着拿软肋去做坏事。 就像苏老师一样，受了伤也不舍得伤其他人半分。 26 月月出来了。 春天的校服包不齐脖子， 隔得很远我也看到了新增的白纱布。 月月受伤了。但我们，怪不了其他人。 27 我送月月回了家。 不是送，是跟踪中带着保护。 月月进了家门，我又打车回了光华街。 28 苏老师清醒的看着我。 抓着我的衣袖说：“好好儿上课，最近别来啦。” 我把过长的袖子替她挽上去， 学着月月的样子为她梳头，是个漂亮的发型。 漂亮的不是发型，是苏老师。 29 苏老师说别问月月脖子的事儿，注意好别发炎就行了。 “月月敏感性子。问了他也不会说是我伤的。但是吧，裘梦。这真是我伤的。” 苏老师闭着眼睛靠在床头不停的摇头。 她说， 我把自己的心肝儿给伤了。 黑黑的现出影子，母亲的手指颤的厉害。 30 我不会安慰人，白长了一张嘴。 把苏老师哄睡以后，我便离开。 走在街上看着飘着灯影的水面， 想去触碰。 初夜的街头，也有失了神的人。 我吸着残酷的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