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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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景园十五号小区，5号楼1单元701室。 这是赵水无即将搬入的新住处，从开盘到交房，再到装修结束，她已等待三年。 三年，足够人做很多事情，比如还上一部分房贷。 让她值得自豪的是，身为收入尚可的都市白领，她购入这套地段极佳、结构合理、空间敞亮的新房，并未向父母讨要过一分钱。可并不那么值得拿出去说道的，是她更没花半分自己的钱。贷款倒是自己亲手贷的，可还款就不能说是她亲手还的了。 她三年前才知道，这世上还有种“职业”，叫爱情骗子。 这类人，不单单玩弄和欺骗别人的感情，还要从中取得物质上的利益。听起来好像和“情妇”没什么两样，赵水无心想，或许要更恶劣一些。 她迈入这份行当的契机说来也好笑。 曾经关系还不错的女同事在午间休息时告诉赵水无，前些日子来分公司考察的老总——大腹便便得像身怀六甲的那位——趁着聚餐中途竟向她显示出包养意图，还开出价格，一个月十万。 这样等同明星的天价，赵水无觉得这老总可真是财大气粗，怕是不太了解市场行情。 没想没过几周，他竟也私下找到她，说了相似的话——开价一个月八万。 她当时装出惊讶有余、故作镇定，眼神躲躲闪闪，心里想的是：你个老淫棍，把我当plnb就算了，还搞价格歧视，老娘要是不从你嘴里抠出那两百张红色毛爷爷，你怕是年近半百还没看透社会的险恶。 她说自己需要时间考虑，在接下来几天，装着内心万分挣扎，不与对方在任何场合有目光交接，暗地里摸清楚他的家庭情况。 这位老总农村出身，考入大学，在那个毕业包分配的安逸年代，毅然决然地选择前往大城市与人合伙创业，混到今天的位置。他现在的老婆是一起割麦子长大的青梅竹马，高中肄业，在家人的安排下结婚，他混出名堂后便把她接到城市共同生活。 非常典型的凤凰男配糟糠妻。 虽然赵水无很同情这位妻子的遭遇，但也能猜到她被背叛不是完全没理由。 在生活条件已经富庶、人们开始追求精神满足的现在，这位老总每天对面的是尔虞我诈的职场，跟人聊的是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里约热内卢地球高峰会，再不济也是哪条股票涨停、飞天茅台和五星茅台喝起来有什么区别，而他妻子整日守在家中，顶多知道蛋炒饭最后要撒把葱花。这怎么聊的到一块去？ 生活里充斥着柴米油盐，但不能只有柴米油盐。 她运气不错，赶在这负心汉踹掉原配娶个泼辣女强人的时候遇上他。 摸清楚地方情报，她开始着手撒网。 这样初次尝试，让她格外兴奋，又无比冷静。 她留在公司加班，接受它的晚餐邀请，席间支支吾吾地提起上次的事，羞涩低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也是第一次……还不太懂……”她纯情得像是个小白花，拿水杯的手都在抖。 老总见她那模样哈哈大笑，亲自给她满上，只不过这次倒的不是饮料，是酒。 “会喝酒吗？” “喝的不多，会一点。” 赵水无为了在这些应酬上不被骚扰且所向披靡，大学开始就有意识地练了一副好酒量，水平如何，套用句别人的话，白的两斤半，啤的随便灌。 可她表现得越弱势，才越能让这男人放松警惕。 两杯啤酒下肚，她装作不胜酒力。老总提出要送她回家，她表示和父母住在一起，不太方便。 “你是本地人？” “是。” “大学也是在本地读的？” “嗯。” “噢……”他意味深长的一声，对她又多些许判断。 生长于普通家庭，从小在这片土地长大，成年后没怎么去见过外面的世界，生活重心囿于学校和公司的小圈子，单纯且善良。模样比不上最开始的那个女员工般让人惊艳到过目不忘，但也清纯秀气。 一顿饭，几句话，两个人好似都探到对方的底，各怀心思。 “没关系，我们慢慢来。”他状似温柔。 男人对于确认是自己的、但暂时还没有彻底到手的东西，总是格外有耐心。 赵水无知道，这耐心是有上限的。 和他兜着圈子发了几天暧昧消息，工作中被不痛不痒地揩油，触及重要部位她就佯装害怕地躲闪，却激起对方更大的兽欲。他到底是忍不住在开会中途，狠狠地抓了一把她的屁股。 这个动作无异于警报，提醒赵水无是时候收网。 她找到他妻子的联系方式，相约会面，多简单。 对方果然如同她猜测的，惴惴不安地出现，看完聊天记录就泣不成声，直摇头说不可能，他不会做这样的事，他们的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说到孩子…… 赵水无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根本不用出示什么检验报告，这女人好糊弄得很，现在脑子一团浆糊，赵水无说什么就信什么。 但她怕对方狗急跳墙，破罐子破摔，事情闹太大对她无益、不好收场，又补一句：“我还没告诉他。” “我这一辈子就一个男人，我求求你，不要抢走他！” 这女人从骨子里就刻着自卑与奴性，没有工作，离开她的男人完全无法生存。面对年轻漂亮的女孩，她自惭形秽，能做的只有乞求，“你跟他在一起是为了钱吗？我也有钱！只要你肯放手，我给你很多钱！” 赵水无拿湿毛巾擦起手：“请问你有工作吗？” “没有……” “那么你给我的钱，和他给我的钱，并没有什么分别吧。”她说，“他答应我，每个月要给我十万呢。” “我给你二十万！” 她语出惊人，上道得实在令人惊喜。 本来赵水无就在八万原价上加了点，对方还给翻个番，看来是不管不顾了。那声“成交”几乎要脱口而出，急急刹在嘴边，赵水无悠悠地：“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二十五万！” “我的意思不是说钱……” “三十万！” 她像是参加慈善拍卖一样把价格越抬越高，赵水无揉揉太阳穴：“你听我说，我现在在他手下工作，想要离开他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那要咋弄？” 赵水无仔细打量这唯唯诺诺的女人，突然跳转话题：“你知道怎么打款吗？” “我知道！”她赶忙答，“我儿子在国外念书，我给他打过钱！” 但赵水无不是很信：“我们先去银行。” 站在at机面前，等待她笨拙地输入密码，赵水无不放心地问：“这张卡写的是你的名字吧？” 她怕这是男人给她开的副卡，一转账，他直接收到短信。 “是拿我名字办的，他每个月会固定往卡里打钱，但我平时又不爱捯饬，用不上，就一直存着，存了有几百万吧，有时候孩子零花钱不够了，不好意思跟他爸讲，管我要，我也从这里头转给他。我就说我真的会用的，我还会用网上银行呢。”她极力证明自己真的没有看起来那么无知。 赵水无听着却发酸。这么个女人，平时什么也不用干，在家里有人好吃好喝地伺候，十几年卡里攒出几百万。而她累死累活工作几年，加上年终奖，税后也不过挣个百来万，还得抽出部分维持生活。 生活真是不公。 她哀怨的同时，收到入账短信。 交易达成，依照诺言，她给老总发信息：“你有老婆？” 没多久，对方回复：“你不知道？” “我以为你是离异状态……我现在很糊涂，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发了语音过来：“你慢慢说。” “我不能接受和有妻子的人保持关系，这是我的道德底线。” “你要离开我？”他明显开始着急，即将到嘴的鸭子想飞，当然不乐意，“你别想辞职，我是不会批准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赵水无话锋一转，提出更过分的要求，“你愿意为了我离婚吗？” 他们当然都知道答案。尽管赵水无比原配年轻，更比她漂亮，但在生活上能提供的帮助并不如她，至少对于那老总来讲是这样的。跟她在一起捞不着好处，还会承受别人的议论。他是商人，知道这买卖不划算。 趁对方回复之前，赵水无再接再厉：“我已经爱上你了。” 这话打到一半，她的胳膊被旁边的女人使劲抓住，差点被指甲挠上脸。 “哎哟你——你干什么，等一下！”赵水无赶忙稳住她，“我钱都已经拿了，不会反悔的，你着什么急，那男人又不是什么抢手货。” “你不能这么说！他好的很！以前还帮我割麦子呢！”女人还在维护她的丈夫。 同时，对方也有回复：“你不要说糊涂话。” “我是认真的。”赵水无打字，“和你相处的这些日子，我发现你的很多优点，体贴、温柔、重情重义，我也告诉过自己，和你是见不得光的关系，不会有结果，但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这时候对方却可笑地扮演起好男人：“我不能对不起我的妻子。” “万一其实她愿意成全我呢？” “你听好了，你不准去打扰她，她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我只认这个女人。” 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时候说，赵水无冷笑。可身边那个不争气的人，听见此话，一扫刚才的悲怨，感动得眼眶发红，念叨起来：“他心里还是有我的……” 语音还未结束：“我们的关系就这么停下吧，明天你自己去财务部结算工资。” 变得变得像是在唱川剧，他的戏落幕，赵水无可还没说要退场：“你真的这么绝情？好，就当我把这段时间的一腔真心给错了人。你给过我什么我都还给你，咱们两不相欠！” 她悲痛万分接连给他转了好几笔账，做足被伤透心还强撑骨气的模样。 当然也是因为手里已经有一笔三十万，底气够足。 演出结束，赵水无警告女人：“听好了，这件事别让任何人知道，包括你的孩子，明白吗？” 这夫妻俩各有各愚蠢的方式，但现在的孩子却都是人精，回头被品出猫腻受人报复，她可招架不住。 丈夫出轨这种事本就折损颜面，在老家是抬不起头的，那女人认真点头：“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讲的。” “带进棺材里！” “你怎么还咒人呢！” 封建迷信不可取，赵水无叹气：“我就是那个意思。” “我晓得了！真的！” 有了对方再三保证，她这才安心。 这笔钱纯属天降横财，赵水无本没想过要怎么花，几天后她下班散步，遇见有地方人山人海，好奇地凑过去一瞧，发现是楼盘刚开，大家争先来抢房源。 抱着凑热闹的心态，赵水无去拿了个号，还真给她排上。 这年头买房就是稳投资，自己住不了倒手卖都是只有赚的，既然老天爷给了个机会，她不打算错过，当即交付押金，马不停蹄去银行申请房贷。 她收入有限制，又刚辞去工作，能贷到的款额不算太多。剩下的钱，把三十万全花掉，也不过九牛一毛。 而后的钱……赵水无敲起算盘。有过如此顺畅且暴利的开局，她发现自己似乎在这方面有些异于常人的天赋，既然如此，不如好好利用。要放古代，她这可还叫劫富济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