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留之何用

叶玄全身充盈着淡淡的宝光，在黑夜中似一颗明星闪烁。

此刻，他脸上满是惊喜之色，他感受到一股无与伦比的饱满感，全身暖洋洋的，飘飘欲仙。

平日里，跑个两三里就累死累活的，如今却是身轻如燕。

只见他左持灵桃，右抓一麻袋，穿着一件陈旧的衣裳，带有几个补丁，却是很干净，穿着一双露着一只脚趾头的鞋，悠然自得的朝前面晃悠着。

他从麻袋里取出一枚灵桃，三两下的就吃完了，一股暖流登时自四肢百骸穿过，其周身的光芒更加耀眼。

若是换做普通人向他这样一口一个灵桃，非得直接原地暴毙不可。

而他却是安然无恙，此刻就像个悠然自得的吃货，走一路吃一路。

到后来，他就很少摘灵桃了。

因为他发现，有些灵桃吃起来味道虽然不错，入口即化，香甜可口，但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那些灵桃之中，也是分为三六九等的，而叶玄的眼神贼尖。

一眼望去，能从这成片的桃林中找到顶尖的蟠桃。

“一口一个小朋友，从此赛过活神仙。”

叶玄张嘴就是再次吞下蟠桃，含糊不清的说道，还有精光喷吐而出。

他不时朝四周望去，心中一片迟疑，按理说他如此“大脑桃花源”，应该早被发现了才对，而如今却是一点儿动静都没。

当真是怪哉，但他没有多想，将此抛之脑后。

毕竟，只要能不被发现，管那么多干啥。

“这里也怪安静的，罢了，再摘些就拍拍屁股走人。”

他沉思了一会儿，终是没有耐过心中的机警。

当即不知从哪掏出一个麻袋，足有他人那么大，俩眼贼溜溜的看了眼周围。

直接冲了出去，反正就是有啥摘啥，反正这里遍地是宝，白嫖就对了。

此刻的他，不管怎么看，简直就是一活脱脱的强盗。

不知过了多久，叶玄拖着一麻袋赶忙离开“作案现场”，临走前还回头瞅了一眼，多少有点心虚。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朝桃林一拜，“叨扰了，感谢馈赠哈，来日必有厚报。”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撒丫子狂奔，马不停蹄的赶到一处小山坡，上面破旧的毛竹屋，似一位年迈的老者安详驻足。

“林爷爷，林爷爷，我来了！”小叶子大喊着，期间脚踩滑，摔了个后空翻，忍着疼来到竹屋前。

“来了来了，慢点，别急，看来我这个老头子是真老了，走不动喽，还是年轻好啊。”

竹屋内，传来林爷爷和蔼的声音，小叶子喜上眉梢。

竹屋打开，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白发零落，褶皱的面容积攒了岁月的沉淀，却满怀慈善，驼着背，拄着一根将要腐朽的拐杖，笑呵呵的看着小叶子。

看到老者，小叶子露出了笑容，但是却有一分牵强。

“林爷爷，我想去外面走走。”叶玄低着头，眼眶泛红，每当面对这位老人，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也只有此刻，他才会像小孩子一样哭哭啼啼。

闻言，老者略微失神，随即抚着叶玄的头，笑呵呵道：“无碍，反正老头子我啊，寂寞习惯了，只要你以后有空，回来陪我说说话就好。”

“林爷爷，一定！一定！”叶玄心中疯狂咆哮着，脸上却是笑嘻嘻的，他搀扶着老者，将麻袋打开，里面赫然全是蟠桃。

“你这小子，这些都哪来的？”老者惊异道。

小叶子嘿嘿一笑，道，“您老就不用担心了，难不成我还能从桃林里偷出来不成，这是我孝敬你老人家的，您尝尝看。”

“好好，我不管，我尝尝看。”老者笑眯眯道，尝了一口，他的气色便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满脸通红，发丝中还有几根生黑。

叶玄欣喜若狂，老者笑道：“我怕再吃下去，老头子我啊，就要返老还童喽。”

闻言，叶玄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林爷爷，这些您都留着，我以后不在的日子，你好好照顾自己。”

叶玄鼻子发酸，深吸了几口气。

“早点回来，不要让老头子我半夜三更摸起来去找你，小心打你屁股。”老者笑呵呵道。

虽是一句玩笑之语，却使叶玄的心境难以平复，触动了心弦。

当初他第一次来到这里，心想着想要接触认识一下这里，奈何这桃花源实在是太大了。

他初来乍到，根本不清楚这里的条条道道，硬是把自己给整迷路了。

之后，还是林爷爷向别人打听他的下落，问东问西，提着一盏油灯摸着夜色，黑灯瞎火的徒步数十里将他寻回。

再背着已经饿得没力气，将近昏死过去的他，一步一步的回来。

那一日之后，林爷爷便是在床上躺了一俩个月。

有人曾在暗中说过，说他年纪大了还要带个孩子回来，麻烦自己累了自己，吃力不讨好。

这些，老者自有耳闻，但他每次都是一笑而过，笑谈：“人生寂寥短暂，终将归寂，有此相依相伴，看着他长大成人，何尝不是老头子我步入黄土前的幸事？”

老者在桃花源辈分很高，实力却是一般，再难寸进，即将归于平静。

他这些话一出，也就没有人再说什么了。

看着面前这间破旧的小茅屋，叶玄一时陷入了沉默，这里记载了他最珍贵的点滴。

念至此，叶玄将这一麻袋蟠桃麻溜的搬进小茅屋中，“林爷爷，我不在的时候可要照顾好自己，别到时候连痒痒挠都找不到。”

“好，好，老了啊，老眼昏花，看东西不好使，但就属这看人好使。”

叶玄笑了笑，缓缓转身，他该走了……

他朝着林爷爷挥了挥手，大喊：“林爷爷！你照顾好自己！”

说着，他便是头也不回的跑去，生怕下一刻按耐不住心中的眷恋之情。

老者静静的看着叶玄离去，直到他彻底消失的那一刹那，嘴角那亲切的笑容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淡漠。

他浑浊的双眼变得炯炯有神，身形宛若一道擎天巨柱，他的眸深邃如星辰大海，灵魂仿佛都要被吸入其中，演绎着万物生生不息的变化。

“原先只是希望你能一直待在这里，如今至此，皆是天意啊。”

老者望着苍渺天穹，目光中透露着说不清的意味，微微一叹：“罢了罢了，总归还是要离开的。”

话音刚落，便见老者抬起手中随时将要断裂的拐杖，朝着大地轻轻一点，一股强烈的震动在出现一瞬就消失了。

再然，在天际之上，世间所有人都在一瞬间眺望虚空。

迎向那浩然仙穹，无论是谁，都隐约看到有一团白而透明的光团飘向天穹，这个过程很慢，但就在他将要停下来的时候。

天际突然出现了一个大窟窿，那一刻，恐怖而又狂暴的能量肆虐。

那就像是来自九幽深处的鬼手，欲撕裂世间一切生命之根源。

还有不断的“隆隆”之音响彻苍穹，隐隐间，仿若亿万神魔嘶吼，充斥着无穷无尽的不甘与愤怒。

一击出，天下惊，整片天都乱了，无数人惊骇欲绝。

无论是世人所认为的强者，还是平庸无奇之人，在这之下，心中都升起了一股无力感。

桃花源主出现在天穹之上，望着那天际的无尽深渊，陷入了沉默。

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种不安的感觉，不断的推算着究竟是何事发生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桃花源想来于是无争，定不会受到波及。

良久，便化一缕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也是这一刻，响起了世人的祷告声。

“天道灭世，这天，如今留之何用！”

无数人咆哮，却在须臾之间，他们的声音又沉寂下去。

而这些，小叶子当然也看到了，他望着天际的大窟窿，眼睛瞪得大大的。

因被艰苦所刻出的坚毅黑眸，也因这一幕变得惊异。

这一刻，他又惊又悲。

他也想要变强，但时也命也，天生无法修炼的他，注定止步于普通人。

甘心吗？他不甘！

但那又如何？会有人因此而怜悯他吗？

不！不会的！那简直痴人说梦！

出生到现在，所经历的是是非非，走过的红尘路，他自己早已记不清。

他什么都做过，偷过东西，抢过钱财……但他依然活了下来，凭的是什么？

是他有一身永远不甘示弱的精神，哪怕在逆境之时，宁愿放手一搏也不会坐以待毙！

是他有一颗经历过磨难而刚毅的心，铁石不可动摇，他永远不会被打倒！

他回头望了这里最后一眼，眸子深处流露着念念不舍，这里……令他感受到家的味道，家的温暖。

但那有如何？

被下了逐客令，他如何厚着脸皮，舔着脸乞求，他何尝不想在离别的前夕与人一一告别。

何尝不想在离去之际，有人能够为他送行。

何尝不想在分离之时来个依依惜别，泪撒长空的场面。

但，这一切皆是泡沫……

他朝着这里挥挥手，这里是他从小到大心神寄托之地，而这一走，便是永远。

他转身即跑，他怕再不走会舍不得。

这里有宝儿，林爷爷，那几个经常欺负他的坏家伙，但他却是真的很喜欢他们……

走了……那便……永别了……

他骑上一匹黑马，就在他骑上的那一刻，桃花源中顿时充斥着歇斯底里的咆哮，“是谁！是谁将仙桃全摘了！”

轰！

约莫半息之间，整个桃花源都轰动了，许多人自天际夺空而来。

待看到那满目疮痍的十里桃林后，脸上皆是像吃粪了一样的难看。

敢在此光明正大毁桃林，而且还不被任何人发现，这种存在屈指可数。

而如今却是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给糟蹋了，愣是半点人影都没有看到，谁能忍！

“搜！给我搜！让我看看究竟是哪个通天之辈敢在我桃源撒野！”

桃源中的一个中年男子声音寒如玄冰，只见其一掌探出，周遭的时空开始剧烈震动。

约莫半刻钟的时间，中年男子汗如雨下，脸色变得阴沉起来，沉默一瞬，“这空间被人动了手脚，已被完全抹去。”

话音刚落，四周瞬间鸦雀无声，能够将空间完全抹去的人不是不存在，但绝对是一个不好惹的大人物。

中年男子思虑几息之后，“将此事通知族长，其他人现在桃源附近勘察，莫要打草惊蛇，静观其变即可。”

说完，他便化为一连串残影消失在这里。

约莫半个时辰后，叶玄马不停蹄的奔赴山河，到了一处充满坑坑洼洼小山坑，而又绿草如茵的小山峰。

累，太累了，但心中更多的是五味杂陈之意。

他爬到山顶，在这里，依旧能够望到桃花林，点点红花宛若满天银河之中的繁星，神秘而又绚烂。

在这里，那片十里桃花仿若近在眼前，恍惚间，还能嗅到桃花淡淡的幽香。

叶玄陶醉的呼吸着，就让这次分离最后的记忆，永远的烙印在自己的心中吧。

这一次离别将会是永久的离别……

想着想着，他嘴角微微扬起，如今的桃花源如果发现桃林的状况，十有八九是一团乱了吧。

可是，他心中却有一个疑问，桃源之中无庸人，他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普通人在桃林中的所作所为，怎会没有被发现？

再加上桃林中的人本就看他不顺眼，按道理说，该是第一时间就杀出来把他毙了。

而如今，却是丝毫没有动静。

正在思索的叶玄，下一刻，他瞳孔猛缩，眼睛瞪得有铜铃那般大小，眸子深处充斥着难以置信，恐惧，惊骇！

他朝着桃花源的方向歇斯底里的大吼：“快跑啊！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