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回头 七十四节 我在鸥洲一直流浪一直浪

娜扎生气了。

她咆哮说：“你今日才告别雇佣兵生涯，你今日才看到它的罪恶吗，转身就鄙视你昨日的同行？你又为什么干呢，不是为了生机，不是为了马内，你不早跑了？现在是你靠上了我，拿到了钱而已。哦，也不对，你的钱还没拿到，反正我会拿来为你投资。我告诉你个混蛋，狗屎，你说你放下枪，你还不一定能就此放下？不是那么简单的，我爸爸从YN战场回来之后，他描述那一段时间，他焦虑，失眠，他睡觉都想抱着枪，出去一不顺心，就想抱着枪出来扫射，他觉得他不拾起枪，他就要快不行了……你以为你呢，现在，你去了一个禁枪的国家，生活中，你会百般不如意，出来工作，还会受人凌辱，我不信你就不想重新拿起来枪，保卫你的尊严？就看你能不能像戒毒一样，一生不碰枪，忘掉你流血流汗的训练，忘掉你引以为傲的枪法，你要是真做得到，我也能做得到。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还有，你要是跟别人上床，就别怪我跟别人上床。你是个混蛋，我希望你立刻消失，消失彻底，永远别再给我打电话，真是一打电话就会把我气死，你说吧，你遗弃了你的电话之后，什么时候办新的电话号，我好知道我究竟能清净多久，能不用听一个混蛋劝你向善的噪音，法克，你怎么不去做神父，我真是服了你……”

李蝙蝠只好说：“那我不说了，等着有事，回头咱再聊，办了新号我再告诉你。”

聊个屁呀。

刚才就应该机卡分离，扔了。

通了电话，忍不住多句嘴，劝她不干了，你看她把人给骂的。

她还是自认为她抓住了自己和南希上床。

都已经按她的意愿分手了，她还说我跟别人上床，她也和别人上床。

她不把你气死也把你骂死，不把你骂死也把你气死。

挂了电话，机卡分离，分别放入两个垃圾袋中，待会儿带出去扔掉，然后再一次检查随身物品。

身上穿着的好衣裳，太贵，也是娜扎买的，自然不舍得毁尸灭迹，金表一样不舍得扔，就都收入行李箱。

等换上一身朴素的工人制服，将一个H共和国护照，签证，几张卡一字摆开，其它有身份痕迹的东西，包括之前的护照，出门前统统二次销毁，然后又坐上车，去了另外一个城市，找到警署。

四年前来欧洲务工，在该地建设码头，当时大家的签证都归属在面前的警署，李蝙蝠记得一清二楚。

现在签证已经过期。

自己滞留未归，属于非法滞留。

按照该国的法律，就是要到签证原机构自首，争取某种谅解后，补开通行证，才能再买机票出境回国。

走进去，李蝙蝠虔诚地用中文说：“我的名字叫李庚。是从H国劳务输出，来到欧洲干活，三年前的一天，我外出被人带走了，因为不认识路，就把自己弄丢了，我不会英文，只会说中文，就走丢了。有人能帮助我吗？谁能帮助我。我是H国公民，这是我的护照和先前的签证，我知道已经过期了，我有钱，我愿意交罚款，我愿意自己买机票立刻回国……让我自己去买机票？我自己可以去买机票？我签证已经过期。需要你们的谅解，你们说什么，你们说的英文我听不懂。什么文？F文我更听不懂。问我都去过什么地方？我去了很多地方，但我不会英文，不知道地名，我为什么还活着？我为什么不能活着，我干活，我干活，我不停干活，换口吃的。我不是流浪汉……可以帮我？吆西，你会rb文，我也不会rb文，只在电视里看过。”

一群警察面面相觑，围观一样看着闯进来的年轻H国民工。

李蝙蝠费力地给他们讲述说：“你们是警察，你们不能不管我，我自己有钱，我自己可以买机票？”

警察接待了他，终于在当地找了个黑头发的留学生来帮助翻译。

李庚主动给他握了握手。

留学生也自我介绍说：“我叫谢民。我靠，没想到这么神奇的事都被我碰到了。你在欧洲三年多是吧，不会英文，离开工友，就在四处流浪，都去过哪，你看不懂英文，你也不知道地名是不是？你真是太牛了，你还活着，还能穿着干净的衣裳，你咋不早点找警察呢？哦。你就是想找到你工友，不知道找警察。那你咋知道你签证到期了呢？攒够了钱，去买机票，人家说的？你也不知道找大使馆呀。你问我大使馆是什么？你太牛了。你是不是初中没毕业就出来干活了？”

李庚却连忙说：“小学还没毕业，我就不上学了，我有钱，我有钱，我可以买机票，我也可以……”

可以干啥？

请大家吃饭。

“谢民兄弟。我这还有钱，你去给警察们买汉堡，我知道，我知道不能行贿，你去买汉堡和可乐，买烟、买酒给警察兄弟吃。带回去也用不了了。什么？带回去可以换成H币，你不早说？”

“你还知道汉堡和可乐？”

“知道，西方肉夹馍，知道一些。”

留学生比划翻译说：“你想什么时候回去？交上罚款，他们立刻就能给开出通行证，然后把你护送去机场。毕竟向你一样自首的人不多，他们都给惊呆了，把你当成表率。但你这个不会英语，只会H国文，竟能在欧洲流浪多年，还能挣够回家的钱，堪称奇迹，不要说他们，不是亲眼见，我也不信呀……”

妈的。

信不信重要吗？

别磨叽。

万一问出事来了呢。

李蝙蝠说：“我现在就想回去，马上就有一个航班？行行，我付车费，我现在就走，我三、四年都没见着了爹娘了。啊呀。小谢。谢谢你。谢谢你。也谢谢各位警察兄弟们，咱们后会有期。”

车飞驰往机场。

到了机场，临场押送的两个BL国警察还在吃着人家送的汉堡。

真有点依依不舍，H国人都那么抠，此人例外，舍得给警署送汉堡，吃都吃了，为难人家干什么。

他们还站在登机处挥手给李蝙蝠送别。

很快，就是一架冲天而起的波音大飞机。

李庚坐在飞机上，向左看，向右看，一个人也不认识。

飞机是降落西都的。

那儿又是一个生地方，落地之后谁也不认识，然后李蝙蝠从此完美消失，李庚又已经完美地出现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