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鼓角齐鸣，士兵们迈着整齐划一的步子走出城门，战车弩机紧跟其后，四四方方的阵型一丝不苟。期间不停有骑兵穿梭，下达着各种命令，战争的氛围已经到了极点。

陌阡自然经历过大场面，但毕竟都是以看客的身份去的，现在身在其中，心态则完全不一样了。

大军队伍站定，陌阡趁机回头看了一眼，瞥见壬癸军和庚辛军后跟着的，就是所谓的仙军了。

他们大多脚踩宝剑，悬浮于半空，也是摆着阵型，却不再是简单的方形阵列，而是复杂的五行八卦阵。

陌阡身后的人悄悄的问道：“新兵？”

“对。”

陌阡赶紧收回视线。

“别害怕，一会直接往前冲，千万别回头，听到号响再尽量往两翼跑，能跑多快跑多快。”

那人低声说道，陌阡心生感激，默默回了句谢谢。

安静，太安静了，甚至连风声都消失了，所有人紧紧握着手中的武器，等待着什么。

“哗啦啦…”

波涛声响起，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陌阡听着有些发怵，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听天由命吧。”陌阡心道。

雾魇的历史其实并不悠久，据说仅仅只有不到两千年，但因为十年一次的攻击频率实在是太高，所以海岸联防军也早已摸清了它的大致进攻套路。

各大要塞在阵型的布置上也是均衡利弊，采用了损失最小的安排。说来好笑，损失最小的安排，竟然是拿俗子的命去填。

“嗷呜！”

兽吼声突然响起，打破宁静，紧接着噼里啪啦的拍水声，轰隆隆的雷声，叮叮哐哐的武器碰撞声同时大作。

雾魇攻城了！

最先从迷雾中冲出的，是数百枚巨大的水弹。五行八卦阵亮起，仙军们同时暴喝一声，一道巨大的光幕升起，接住了这磅礴一击。

战鼓终于再次响起，第一梯队伴随着后方弩车射出的箭雨发起冲锋，战车紧随其后，从陌阡身边呼啸而过。陌阡这才看清，拉车的竟是一头头体型庞大，凶悍无比的剑齿虎。

“这是剑齿虎？居然有这么多！海岸联防军是开了个养殖场吗？”

陌阡暗暗咋舌，如此豪华的阵容，也只有海岸联防军有这个魄力了。

海雾上涌，水汽弥漫，第一梯队很快和海妖短兵相接。不多时嗅觉灵敏的陌阡就嗅到了一股血腥味，而且越来越浓，越来越重。

战鼓再次咚咚作响，几名仙军从后方御剑而行，停留在了陌阡的上方。

“居然踩在本大爷的头上！”

陌阡有些恼怒，但也不好发作。这些仙兵的作用是狙击敌方混迹在低等海妖里的中高等海妖。他举目四望，每一个步兵、骑兵阵列上都有一位御剑而立的修士，他们手持法器，显得威风凛凛。

“咚！咚！咚！”

第二梯队前进。

刚跨过盾兵组成的防线，陌阡就听见后方的鼓点犹如疾风暴雨一般骤然加快。

“冲啊！”

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所有人都叫喊着向前奔跑了起来，顿时冲杀声、爆炸声、惨叫声、金属碰撞声，响成一团。

“跑！别回头！”

陌阡身后的那人轻轻推了他一下，也开始奔跑起来。

兵器碰撞的声音越来越近了，但因海雾的影响，陌阡始终看不清前面是什么情况，只能举着盾牌，闷着头，不断往前奔跑。

“咚！”

陌阡感觉撞到了什么东西，他抬头一看，一只脸上长满触须的海妖被撞翻在地，挣扎着想要起身。

“愣着干什么！”

陌阡身后猛的窜出来一名士兵，朝着海妖的脑袋毫不留情的刺了下去，蓝色的血液瞬间溅了那人一身。

“这个人头算你的！”

那人嘿嘿一笑，挥舞着利剑又钻进了迷雾，很快消失不见。陌阡的盾牌一震，出现了一横。

“我这也算是开张了？”

陌阡不再犹豫，自己毕竟也纵横仙界数千年，难道还能输给一个区区凡人？他怒吼一声，将体内灵气运转，挥剑而去。

很快陌阡的盾牌上便出现了一个完整的“正”字。

低级海妖性格凶悍，但智力不高，战斗力自然也就不强。陌阡挥舞着短剑，渐渐生出了些许手感，最开始的不安也转化为无尽战意，肆意挥洒在丑陋的海妖身上。

“你！适合做成生鱼片！”

“你！适合加点蒜蓉！”

“你！适合红烧！”

“你！……蟹黄还挺多！”

陌阡越杀越兴奋，口水不争气的从嘴角流了出来。

正在陌阡绞尽脑汁背诵海鲜烹饪大全时，一个黑影横挡在他面前。

“你小子，杀我那么多海族弟兄……呃……”

“废话真多，应该拿来爆炒！”

那一级地字墨鱼妖应声倒地，身体被切割成两半正在地上扭动着。

陌阡收剑四顾，发现自己已经冲到了壬癸军最前面，甚至超过了绝大部分的庚辛军。现在他周围的玄字海妖越来越少，地字海妖渐渐多了起来。

通过不断的砍杀，陌阡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把灵气附着在短剑上，让短剑变的锐利无比，削铁如泥。

“果然，实战出真知。”

陌阡心神微动，目光凛然，继续挥剑向前。

前面，就是属于仙军的战场了。

仙军多是小队作战，三人或五人一组。这样搭配，遇到中级海妖便可以达到秒杀的目的，即使遇到高等级的海妖也能进退自如，游刃有余。

陌阡自知自己几斤几两，而且还是拿着只小短剑，和这些妖兽冒然纠缠只会白白献出自己的脑袋。

“那就让老夫教教你们，抢人头的终极奥义。”陌阡挥剑一笑。

不远处，三名年轻的修仙者正和一只数丈的海蜈蚣缠斗在一起。

为首的少年身材健壮，手持巨盾，挡在另外两人身前，不断骚扰着海蜈蚣的进攻。另外两人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不断有闪着炫目光芒的法术射出，轰击在那头海蜈蚣身上。

海蜈蚣背甲坚固，这种程度的法术轰击显然没有起很大作用，反倒是激起了海蜈蚣的兽性。

“嘶！”

海蜈蚣半身直立，对着三人猛的咆哮起来。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音波震翻在地，瞬间乱了阵脚。

一剑刺出，海蜈蚣发出一声哀鸣。

它转过头去，却看见一名白头少年不知什么时候骑到它的背上，对着他冷笑一下，不由分说，又是一剑刺下。

海蜈蚣大惊，但已来不及反应，身体瞬间瘫软下去。看着海蜈蚣轰然倒下，三人目瞪口呆。

“此妖的软肋在第十五节鳞片的下方，记住了。”

白头少年身影一闪，在海雾中消失，轻飘飘的一句话，惊醒了呆立原地的三人。

“那个人，好像穿着壬癸军的衣服？是壬癸军？我们被一个壬癸军的人救了？”

其中一个少年难以置信的问道。

“好像是……”

另外两人咽了口唾沫，默默点头。

“呜……”

号角声响起，这是向纵翼冲锋的信号。三人对视一眼，御剑向右边急行而去。

战场瞬息万变，军令下达，所有人不再往前冲锋，而是开始往自己两边冲杀起来。各个要塞的大军像是一把把巨大的剪刀，将冲锋在前的海妖全部剪碎。

陌阡也开始弓身向右奔跑起来，但双脚时速毕竟有限，比不上那群御剑而行的仙军。

大地剧烈颤抖，海水如同被突然撕裂，发出阵阵怒嚎。一只如同山岳的巨螯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轰然拍下，数百名没来得及撤退的士兵瞬间被拍成肉泥，其中还有几位倒霉的修士。

“雾魇，雾魇终于上岸了”

不少士兵惊呼起来。

大，太大了。

除了大，陌阡再想不出什么形容词。陌阡甚至看不清怪物的全貌。那雾魇仅仅一只巨螯就有数十丈，其上尖刺遍布，如同一只狼牙棒被放大了数十倍，一螯下去，几乎没有存活的可能。

和预期一样，惊涛城是这次雾魇的最终登陆地，守城的巨炮轰鸣，不断延缓着雾魇的前进速度，给往左右拼杀的海岸联防军争取时间。

好在陌阡体力不错，逃跑又是强项，算是勉勉强强逃出了守城巨炮的轰击范围。

“这样的意外……绝对不能出现第二次……我可不是小说男主，有几百道不死光环。”

陌阡累的瘫倒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气喘吁吁：

“这样下去，姓林的没死，自己倒是先走一步……得赶紧想个办法早点学到真本事才行……”

陌阡很清楚，林家那么大张旗鼓搜寻天下至宝，一定不是单纯的满足某人的收集癖，其背后一定另有所图。

既然三番五次算计到了自己的头上，那不回敬点什么岂不是当自己很好欺负？

事实上，以前的陌阡用自己的话来说，也的确不难欺负。

想一想自己坠入魔道之后，确实是有些自暴自弃。自己虽然在炼丹制药方面颇有造诣，但整天浑浑噩噩，毫无上进心，光老本就啃了数百年。

他都觉得，自己这样的小白兔，简直就是傍地行走的大肥肉，也怪不得林家会打他的主意，将他灭杀甚至还能宣扬斩妖除魔，顺带邀个功，真是一石二鸟。

陌阡并不是不想上进，而是自从那个人死后，他就没有了前进的理由。